第五章 柔情缠十丈 小寡妇紧贴着他的胸膛,道:“就和你所知道的完全一样。” 亚马一怔!道:“我知道甚么?” 小寡妇又轻轻拧了他一下,道:“小马,你是怎么搞的?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 甚么?” 亚马两手一摊,道:“我甚么都没有装,我真的甚么都不知道。” 小寡妇俏脸一扳,道:“你骗我,你明明见过残月环……如果你真的甚么都不 知道,那你只身跑到济南来干甚么?你所期待的是甚么?” 亚马道:“我并没有期待甚么,我到济南,只是想暂时甩掉江湖是非,找个没 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逍遥自在的过几年,而你呢?” 小寡妇道:“我?” 亚马道:“嗯,你和‘鹰眼老七’金非都是外地人,你不替金非奉灵返乡,反 而老远的跑来济南落户,而且在这种鬼地方一混就是三、四年,你除了有很特殊的 理由之外,还能作何解释?” 小寡妇连吭都没吭声,只默默的瞪着亚马。 亚马道:“所以我认为最可能的理由,就是‘鹰眼老七’金非在死前,曾经交 代过你甚么?你为了达到目的,才苦苦的守候在这里,对不对?” 小寡妇黯然道:“你能够了解到这种程度,足证明你已经追查我很久了,也许 你当初接近我,就是为了追查这件事。” 亚马即刻道:“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追查过你,连方才我说曾经摸过你的底, 也是假的,其实我过去对你根本就一无所知,而且我认为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小寡妇道:“你又在骗我,如果你真的对我一无所知,又怎会晓得我和金非的 关系?” 亚马道:“那是因为我看到你的独门兵刀‘十丈柔情’。”说着,朝床上那条 红缎彩带指了指,继续道:“‘十丈柔情’萧红绫,在北道武林也是个小有名气的 人,而她是‘鹰眼老七’金非的老婆又不是秘密,这种事还能难倒我这个老江湖么?” 萧红绫听得不禁幽幽一叹,目光也自然而然的落在那卷红绫上。 “十丈柔情”萧红绫! 虽曾是她引以为傲的名字,但现在听来,却遥远的恍如隔世,连她自己都有一 种陌生的感觉。 亚马也忽然一叹,道:“方才我说你小有名气,是不公平的,其实你的名气远 比一般武林人物响亮多了。尤其是那句歌谣‘十丈柔情迎风飘,快如闪电利如刀。 ’几乎三岁孩童都能朗朗上口……你年纪轻轻,能够闯出偌大名气,实在很了不起, 连我‘江湖野马’都在偷偷的佩服你,你知道么?” 萧红绫俏丽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目光中也开始流露出振奋的神采。 亚马轻轻咳了咳,道:“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留在济南真正的目的了吧?” 萧红绫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第一个目的就是找你。” 亚马道:“第二个目的呢?” 萧红绫道:“我在等一个人,杀死金非的那个人,因为他迟早都会来济南的。” 亚马道:“你等他干甚么?” 萧红绫道:“我要替金非报仇。” 亚马摇摇头,道:“小寡妇,你有没有搞错?‘鹰眼老七’金非是职业杀手, 生死都要认命,哪里还谈得到‘报仇’二字?” 萧红绫道:“但是他不一样,他这个仇,我是非报不可。” 亚马道:“为甚么?” 萧红绫道:“因为我欠他的,如果当初不是我重病途中,急需银子救命,他根 本就不会入‘杀手’那一行,也不可能有如此悲惨的下场……” 亚马沉默,萧红绫却拉着他的胳臂,不断的摇晃着道:“小马,你替我想想看, 这个仇,我能不替他报么?” 亚马道:“你当然可以替他报。” 语声一顿,又道:“我就怕你仇没有报成,反而赔上一条命。” 萧红绫微微一怔!道:“我想不会吧。” 亚马叹道:“你那么想,是因为你不知道对方的厉害,尤其他所使用的兵刀, 霸道无比,凭你这条漂漂亮亮的十丈柔情,是绝对应付不来的。” 萧红绫道:“所以我才找你,只要你帮我对付他那柄飞刀,我就有机会取他性 命。” 亚马摇头苦笑道:“有两件事我要告诉你,第一,杀死‘鹰眼老七’金非的凶 器不是飞刀,那种东西叫做残月环,就是那支残月环,这东西至少要比一般的飞刀 厉害一百倍!” 她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亚马又道:“第二,就算我帮你,你也报不了仇, 因为这东西太过诡异,连我也摸不清它的路数,去了也不见得管用。” 萧红绫好像根本就不相信亚马的话,仍在摇撼着他的胳臂,道:“小马,别唬 我好不好,天下哪有你这双魔手破不了的暗器? 亚马沉重的叹了口气,道:“小寡妇,如果你不想做双重寡妇的话,希望你能 相信我,我发誓绝非在你面前危言耸听,试想残月环真的那么好破,何以连‘鹰眼 老七’金非那种身手的人,都逃不出性命……” 萧红绫听到这里,才突然将拉着亚马胳臂的手缩回来,失声道:“咦,我记得 我并没有告诉你金非是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他是死在……残月环的追杀之下?” 亚马道:“是孙老头儿告诉我的。” 萧红绫呆了呆,道:“孙老头儿何以知道‘鹰眼老七’金非的事?” 亚马道:“据说当年雇请金非的人就是他们,他们那批人好像已经寻找那个凶 手很久了。” 萧红绫道:“你有没有听说他们为甚么寻找那个凶手?” 亚马沉吟着道:“表面上跟你一样是为了报仇,但据我猜想一定还有更重要的 原因。” 萧红绫迫不及待道:“甚么原因?你知道吗?” 亚马道:“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除非你把金非对你说的秘密全部告诉我。” 萧红绫听得不但将嘴巴紧闭起来,连目光也急忙闪开,连看也不再看亚马一眼。 亚马的嘴往她樱唇上凑了过去,道:“我劝你尽快把肚子里的秘密说出来,否 则就来不及了。” 萧红绫用眼角瞧着他,道:“为……为甚么?” 亚马道:“我耽心孙老头儿那批人,随时都可能杀你灭口。” 萧红绫吓了一跳,道:“你胡说甚么?他们有甚么理由要杀我?” 亚马道:“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了你是‘鹰眼老七’金非的未亡人,而且也一定 会怀疑你留在济南的动机,以他们过去那种不择手段的作风,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 甘冒泄密的风险,而轻易的放过你。” 萧红绫脸色大变,紧张的望着亚马,道:“你怎么能够确定他们已经发现,我 是‘鹰眼老七’金非的未亡人?你可有甚么根据?” 亚马两眼瞄着她洁白如脂的酥胸,拇指却朝后一比,道:“你看到那些黄金了 吧?” 萧红绫点点头,胸前的两点艳红,也跟着微微颤动。 亚马似乎对她的答覆很满意,又渐渐开始在她身上动了起来…… 萧红绫又开始敏感而剧烈地反应着,忍耐又享受着那种刺激…… 只听亚马又在她耳边道:“那些黄金只是他们答应付给我酬劳中的一小部分… …我替他们办事,他们付我黄金,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他们送来的方式却有点问 题,你说是不是?” 萧红绫又点点头,亚马的动作愈来愈强烈,愈来愈深入,道:“幸亏你身子灵 便,轻功也颇具火候,所以才逃过一劫,否则纵然骨头不断,多少也要受点皮肉之 伤,你说是不是?” 萧红绫继续点头,亚马也更加用刀,道:“你想,如非他们对你的身分起了极 大的疑问,他们会如此大动手脚,非逼你现出武功,更现出身分不可么?” 萧红绫摇头,亚马狠狠的冲刺了几下,道:“笨,这么简单的话,怎么会问错?” 萧红绫一怔!道:“你说甚么?” 亚马正在忙着,道:“没甚么,没甚么。” 萧红绫喘息扭摆,道:“你今天是怎么搞的?讲起话来罗哩罗嗦,前言不搭后 语?” 亚马急忙道:“好,好,你别生气,我这就言归正传。” 萧红绫似乎濒临崩溃,紧紧地缠住他。 亚马在做最后努力,一面道:“你猜那个孙老头儿是甚么人?” 萧红绫频频呻吟,无暇回答。 亚马道:“老实告诉你,他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老姜,人人见了头痛的‘神偷 ’孙不空。” 萧红绫忍不住叫了起来:“真的?” 亚马道:“当然是真的,你想,像他那种人,你的十丈柔情藏得再好,他能不 能找出来?” 萧红绫道:“能……” 亚马道:“他见到你的十丈柔情,猜不猜得出你是谁?” 萧红绫道:“猜得出……” 亚马道:“既然猜出你是谁,会不会知道你跟‘鹰眼老七’金非的关系?” 萧红绫道:“知道……” 亚马道:“既然知道你跟金非的关系,就一定会怀疑你留在济南的动机,既然 对你留在济南的动机都起了疑心,他们唯一的做法就是尽快杀你灭口……你认为我 的分析有没有道理?” 萧红绫呻吟扭摆着,亚马用力冲击着,道:“不过你也不必耽心,这件事包在 我身上,只要你把那个秘密说出来,我就有办法对付他们,保证他们连一根汗毛都 不敢动你……” 萧红绫这才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并不想瞒你,这两年我心里非常矛盾,不 告诉你又觉得可惜,告诉你又伯你白白丢掉性命,金银财宝固然人人都爱,但终归 是身外之物,只有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话没说完,就听“啊”的一声大叫道:“宝藏!原来大家都是为了传说中的那 个宝藏来的。” 接着他已一阵死死地抵住缠住,一阵剧烈痉挛之下,大泄特泄! 萧红缕立刻被熨贴得全身抽搐,颤栗娇喘…… 许久许久,他二人仍是这样紧紧交缠而卧…… 亚马终于深深吸了口气,道:“那么‘鹰眼老七’金非所发现的秘密,也就是 那批宝藏的地点在济南?” 萧红绫道:“不错。” 亚马下巴上的胡渣子拱在她柔软丰满的胸脯上,道:“他有没有告诉你在济南 的甚么地方?” 萧红绫摸着他满头的乱发,道:“没有……我相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 包括孙不空那批人也不知道。” 亚马道:“何以见得?” 萧红绫道:“如果他们知道的话,早就挖宝去了,哪里还有闲情拿大把的黄金 来砸我?” 亚马缓缓的点着头,道:“有道理,很显然他们也在等。” 萧红绫道:“等甚么?” 亚马道:“等那个凶手出现!好像一切关键都在那个凶手身上。” 萧红绫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子,道:“莫非他们也是来报仇的?” 亚马道:“如果只是为了报仇,又何必劳师动众,带着大批黄金来找我?那个 凶手再厉害,有那批人也足够应付了,何况其中还有‘神偷’孙不空那种顶尖高手 在内,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萧红绫道:“嗯,的确有点奇怪。” 亚马道:“你可以把原因告诉我吗?” 萧红绫涨红了脸,道:“你不要总是怀疑我好不好,我怎么会知道原因?” 亚马道:“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跟你研究一下,他们找我的目的而已。” 萧红绫道:“难道他们付给你这么多金子,还没有说出叫你干甚么?” 亚马道:“他们只叫我把凶手引出来,然后再把他那支残月环弄到手里,交易 就算完成。” 亚马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肉体,起身去把残月环取出来,道:“他们把这东西 交给我当饵,只要凶手知道我手上有这个东西,他自然会来找我,我只要坐在家里 等就好了,一点都不费工夫。” 萧红绫仍是慵懒地躺在那里,道:“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他何必花大把的金子 叫你干……他自己不会坐在家里等吗?” 亚马道:“问题是要把凶手手上那一支残月环也弄到手,孙不空虽然武功了得, 要想接这种东西,只怕他还差一点。” 萧红绫忽然又抓住他的手臂,道:“小马,我看这笔父易我们还是放掉吧。” 亚马道:“为甚么?” 萧红绫道:“因为孙不空那老家伙显然是在骗你。” 亚马笑笑道:“他能骗我甚么?除非这些金子是假的。” 萧红绫道:“金子当然不会假,但那个凶手的残月环却绝对不只一支。” 亚马讶声道:“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红绫道:“是金非告诉我的,他就是死在凶手的第二支残月环之下。” 亚马熟巧的将残月环在掌中翻转着,道:“像这种东西多几支也不足为惧,到 时候来个照单全收就行了,也用不着吓得生意都不敢做……生意不做是要退钱的, 把这些可爱的纯金元宝统统退回去,姜姑娘的那些孤儿,岂不要饿肚子?” 萧红绫道:“姜姑娘的孤儿?” 亚马道:“咦?你竟然不知道?” 萧红绫道:“我为甚么应该知道?” 萧红绫道:“我跟谁是表姊妹?” 亚马奇道:“那么,你认不认识雪姑?” 萧红绫道:“雪姑是谁?是你另外一个相好的女人么?” 亚马叹了口气,道:“算了……” 萧红绫当然不想再提他的其他女人,瞟着那些黄金,愁眉苦脸道:“可是就算 你把所有的残月环全都收回去给他们,他们也绝对不可能放你走的。” 亚马道:“不放我走干甚么?是不是想让我帮他们去挖宝?” 萧红绫道:“不是挖宝,是开门。” 亚马道:“开甚么门?” 萧红绫道:“是一扇很难开的门,我们就姑且叫它宝藏之门吧。” 亚马更加惊讶的望着她,道:“哎呀,你知道的好像还真不少,这些莫非又是 金非告诉你的?” 萧红绫没说话,只点点头。 亚马道:“你究竟还知道些甚么?能不能一起告诉我?” 萧红绫道:“我还知道那扇门好像是当年号称‘第一巧匠’的公孙甚么,亲自 督造的……” 亚马神色一震,道:“‘巧手赛鲁班’公孙停!” 萧红绫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他。” 亚马急忙追问着:“还有呢?” 萧红绫道:“还有,据说那扇门的结构奇奥无比,而且还布满了机关,如非精 通此道的高手,纵然破门而入,也无法进入宝库?说不定还落个库毁人亡,所以那 些人才迟迟不敢动手,非得先找到你不可。” 亚马愣了一会,道:“你所谓的据说,究竟是根据甚么人说的?” 萧红绫道:“当然是公孙停自己说的。” 亚马失声苦笑道:“小寡妇,你也真敢开玩笑,那位‘巧手赛鲁班’公孙停, 至少已经死了一百年,他还怎么说得出话来?” 萧红绫急道:“当然不是他亲口说的,是有人发现了他生前的一册随笔手稿, 在那册手稿上,对那扇宝藏之门的事迹,记载得十分详细。” 亚马恍然的点点头,又道:“既然对此事记载得如此详细,就应该有那扇门坐 落的正确方位才对。” 萧红绫道:“好像没有,他们能够猜出那批宝藏在济南,也是根据公孙停生前 的行踪推算出来的。” 亚马又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萧红绫道:“没有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亚马道:“钥匙呢?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钥匙在哪个人手上?” 萧红绫道:“甚么钥匙?” 亚马道:“当然是宝藏之门的钥匙。” 萧红绫道:“对呀,没有钥匙怎么开门?” 亚马道:“你仔细想想看,金非在临死之前,有没有跟你提起过‘钥匙’这两 个字?” 萧红绫皱眉咧嘴的想了一会,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想那扇门也许根本就 没有钥匙。” 亚马摇头,苦笑,沉默了很久,才道:“难怪他们用大批黄金钓着我,原来后 面还有这么一件苦差事。” 萧红绫也只有跟着他苦笑,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亚马忽然将掌中的残月环又转了转,道:“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萧红绫道:“甚么问题?” 亚马道:“为甚么孙不空那批人非要先把残月环弄到手不可?就算他们之中有 人跟凶手有深仇大恨,也大可延后再了结,眼前还有甚么事比寻宝更重要的呢?” 萧红绫道:“是呀。” 亚马道:“所以他们一定有非先找到那个凶手不可的理由,你猜猜看,那个理 由究竟是甚么?” 萧红绫果然抱着脑袋想了半晌,突然叫道:“我知道了,是钥匙,那些残月环 一定都是开启宝藏之门的钥匙!” 亚马摇头道:“不可能。” 萧红绫道:“为甚么不可能?” 亚马道:“如果真是那座门的钥匙,至少也应该是百年以上的古物,而这支残 月环,表面上看来双陈旧,实际铸造的年代,最多也不过三、五年而已。” 萧红绫道:“那么就一定是钥匙在凶手手上。” 亚马沉吟着道:“这倒可能,不过要想证实这件事,就非得等到凶手找上门来 不可了。” 萧红绫忽又愁眉苦脸道:“小马,你真的有把握对付那个凶手么?” 亚马道:“咦?方才你不是还对我蛮有信心,怎么一下工夫又变了?” 萧红绫指指他手里的残月环,道:“方才我还以为是普通的飞刀,现在……我 愈看这个东西愈不对,心里总觉得有点怕怕的。” 亚马笑笑道:“你放心,这种东西还难不倒我,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哪怕三、 五天也好。” 说完,那支残月环又开始在他掌指间翻滚,动作灵巧而熟练,看上去就像玩了 很多年一样,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支东西,在他手上只不过仅仅半天的时间而已。 萧红绫在一旁看得已经痴了,几乎连眼前的凶险都已忘掉。 突然,亚马掌中的残月环停了下来,萧红绫目光也飞快的投在远远的纸窗上。 窗外的风铃依然叮当作响,远处江涛拍岸之声,依然连绵不绝于耳。 萧红绫陡然将薄被单一掀,身子往后一翻,手掌轻轻在亚马肩上一按,人已无 声无息的落在床前。 双足刚刚着地,手已摸到了她的那卷红绫,十丈柔情已如灵蛇吐信般的飘出, 直向窗口飘去。 只听“波”地一声,窗户已被红绫顶开,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又是 “波”地一声,窗户重又自动关闭,那条十丈柔情也已层层叠叠的飘回到萧红绫乒 上。 从头到尾只在刹那之间,轻快的动作,优美的姿态,鲜艳的红绫,和雪白的肉 体,揉会成一幅连续而诡异的奇景,连见多识广的“江湖野马”亚马也不禁叹为观 止。 亚马作梦也想不到一条软软的红绫,竟能发挥出如此惊人的效果。 萧红绫却连一丝得意的神色都没有,反而怅然若失的返回亚马面前,轻轻一叹 道:“这几年我疏于练功,火候比以前差得太远了,幸亏来的不是厉害角色,否则 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亚马看着那条红绫,又看着她的脸,道:“怎么?没有杀死?” 萧红绫摇首道:“我只打了他三记耳光。” 亚马失笑道:“为甚么只打三下?那家伙半夜三更来偷看你,实在可恶,应该 多打几下才对。” 萧红绫黯妖道:“以我现在的功力,能够连打三下已经很不错了,再打下去, 只怕连收回的力道都没有了。” 亚马怜惜的将她搂进怀里,道:“你也不要难过,以后不妨多下点工夫,说不 定你这条十丈柔情,还能帮上我的大忙。” 萧红绫道:“真的?” 亚马道:“当然是真的,有你这条十丈柔情跟我配合,包管连孙不空那老家伙 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萧红绫身子忽然一颤,道:“方才那个人会不会是孙不空派来杀我灭口的?” 亚马道:“不会,那老家伙用金子砸你,就是在投石问路,在他还没有搞清你 和我的关系之前,他绝对不敢贸然下手。” 萧红绫想了想,道:“会不会是那个凶手先派人来探路的?” 亚马摇头道:“也不可能,目前只有孙不空那批人知道我手里有残月环,在残 月环没有露面之前,他不可能先来找我。” 萧红绫沉吟了一下,又道:“会不会是江大少派来的人?我想我们深夜才从龙 府回来,那家伙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说不定会派个人来探采消息。” 亚马道:“这就有可能了……也只有他手下那批货色,才会如此不自量力。” 说话间,楼下的酒铺,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敲门声,声音不大,却很急,而且 敲门的显然不止一个人。 萧红绫皱眉道:“这么晚怎么还有人来敲门?” 亚马道:“八成是你的客人酒瘾发了,半夜三更来找酒喝。” 萧红绫道:“不可能,我的客人都知道我的脾气,只要店门一关,绝对没有人 敢来敲一下。” 亚马道:“那就一定是来找我的。” 萧红绫道:“我也这么想。” 亚马在她高挺的乳峰上捏了两把,笑着道:“如果你不想光着屁股见人,我劝 你最好还是赶紧把衣裳穿起来。” 萧红绫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亚马的怀抱,随便找了件衣裳穿在身上,裙带尚未 系好,楼下已经有了动静。 只听虎妞扯着嗓子喊道:“小马,外面有三个很像‘人’的家伙找你,你要不 要见?” 亚马漫应一声,无可奈何的站起来?转身就想下楼。 萧红绫急忙赶上去,一手抓着裙腰,一手拉住他,道:“你先等一等,我还跟 你有话说。” 亚马道:“甚么话?你说。” 萧红绫指着床上那堆黄金道:“这些东西怎么办?” 亚马道:“当然是收起来,那批宝藏不过是空中楼阁,只有到手的金子才是真 的。” 萧红绫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道:“我知道,可是……这么许多,你叫我收在 哪里?” 亚马笑道:“收在哪里都可以,可千万不要摆在天花板上,免得砸伤了你,叫 我心疼。” 说完,笑哈哈的打开扇门,匆匆走下楼去。 昏暗的油灯下,只见三眼小耗子和他两名弟兄,正呆呆的等候在店堂里。 亚马未曾开口,便先叹了口气,因为他实在有点同情小耗子。 小耗子脸色果然有点红红的,肿肿胖胖的,显然刚才在窗外挨了三下“十丈柔 情”的就是这家伙。 但他还是努力挤出笑容,道:“马大侠,小的又给你送信来了。” 亚马道:“既然是来送信,为甚么大门不走,偏偏要爬窗户,这不是自找楣倒 嘛?” 小耗子忙道:“是是是,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亚马道:“这次又来送甚么信?” 小耗子道:“马大侠,你的朋友快死了。” 亚马一怔!道:“我哪个朋友?” 小耗子道:“庙口街买牛肉细粉的屏儿姑娘。” 亚马大吃一惊!道:“她害了甚么病?” 小耗子道:“她不是生病,她是快输死了。” 亚马松了口气,道:“原来你说的是赌钱!” 小耗子道:“不错,现在还在赌着。” 亚马笑笑道:“那倒不必替她耽心,她做生意很赚了几个钱,输个几百两银子 还死不了人。” 小耗子摸着发胖的脸,道:“可是,她输的不是银子。” 亚马诧异道:“不是银子是甚么?” 小耗子道:“是金子,十两一个的元宝,跟小寡妇……不不不,就跟老板娘那 两只完全一样。” 亚马愣住了,不由回头往楼上望去,只见小寡妇正站在楼梯口,向他冷冷笑着。 小耗子吓了一跳,又羞又愧,急忙道:“老板娘好……” 小寡妇突然笑咪咪道:“小耗子,你看那些元宝可不可爱?” 小耗子道:“当然可爱。” 小寡妇道:“你想不想要一只?” 小耗子道:“当然想,想得连觉都睡不着。” 小寡妇道:“好,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一定帮你赢一个回来不可。” 亚马吓了一跳,急忙道:“你要干甚么?” 小寡妇道:“当然是去赌钱。” 亚马急道:“一个女人家,怎么能赌博?” 小寡妇瞪眼道:“人家屏儿能,我为甚么不能?她有金子好输,难道我就没有?” 说着抖开一个小布包,里面金光灿烂的十只元宝! 她唤了一声:“走!” 小耗子三人急跟上。 亚马叹了口气,只好也跟上…… 黑暗的长巷寂静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垂成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 残旧的白色灯笼上,却用红色的笔写了两个字:“观音!” 红色已因残旧而泛黑,“观音”二字再也显不出是观音菩萨慈悲的味道。 但是这盏灯下的小木门,却不断的有人出入,似乎并不在意这里是否慈悲? 他们只在意输赢,因为这里是赌场。 观音赌坊! 亚马他们跟那些人一样,从阴暗潮湿的冷巷,低头走进了这老旧的木门,就发 现已经进入了一个灯火辉煌的地方。 布置豪华的大厅里,充满了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银钱 敲击,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世间几乎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比得上这种银钱之声更可爱…… 他喜欢听这种声音,就像世上大多数的人一样,亚马也喜欢奢侈和享受。 观音赌坊实在是个很奢侈的地方,随时都在为各式各样奢侈的人,准备着各式 各样奢侈的享受。 其中最奢侈的一样,当然还是赌。 每个人都在赌,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在他们的赌注上,亚马他们走进来的时候, 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有些人在人丛中就好像磁铁在铁钉里,亚马无疑就是这种人。 如果是别的地方,人们的主意力必然要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但是在这里不会, 因为这里是赌场。 来赌场的人通常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赶快多赢些银子,所以他们只是望了亚马 他们一眼,全部精神与目光又望向自己的赌台…… 他打量这豪华的大厅,这观音赌坊甚么都有…… 小耗子却偏偏领着亚马他们走到赌“牌九”的一桌,这里挤的都是些粗犷大汉, 烟味、酒味、汗味…… 骰子声、骨脾声、么喝声,欢呼声、叹息声、咒骂声…… 这几个粗犷大汉,分据四方,赌得正热…… 其中一个秀秀气气的姑娘,神情狼狈焦虑,满头油光,显然已经输得快要脱底 啦…… 她正是小耗子口中所说的屏儿姑娘。 这一桌的庄家正是“微笑”金三娘。 徐娘半老,风韵却远胜许多年轻少女的金三娘,脸上永远挂着微笑,不论是输, 还是赢,好像永远都对她的情绪没有影响。 微笑就是她的金字招牌! 她曾经在山西太原府,一副牌赢过四十万两银子,逼得“宝通钱庄”的颜二公 子当场自刎,鲜血喷了她满身满脸! 但鲜血后面仍旧是一张微笑的脸。 她也曾一夜之间把人都输给“千手观音”从那天起,她便跟着“千手观音”浪 荡江湖,饱尝风霜之苦! 但她脸上的笑容却从来没有一天消失过。 现在,她正在面带微笑的看着赌桌上,对门的屏儿姑娘。 牌已经砌好,骰子已经抓在金三娘手上,只等屏儿姑娘把金子押上去,牌局即 可开始。 所有在场的几十双眼睛全都看着她,每个人的神色都急得不得了。 只有“微笑”金三娘不慌不忙,脸上的笑容反而比先前更动人。 屏儿姑娘黄豆般大的冷汗珠子,一颗颗的滴在手中的元宝上,这已经是她最后 的一只元宝,其他九只已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微笑”金三娘面前,旁边还只剩下一 点空隙,彷佛正等着她手中那只元宝入座。 就在这时,突然有只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 屏儿姑娘回头一瞧,却是小寡妇等人,立刻失声叫道:“小马,你怎么现在才 来?你简直把我害惨了!” 小寡妇笑嘻嘻道:“你倒说说看,他是怎么害你的?” 屏儿姑娘理直气壮道:“我昨晚是专程出来给他送金子的,跑了好几处都找不 到他,所以只好来这里等,我料定他迟早一定会来的。” 小寡妇道:“他这不是来了么?” 屏儿姑娘拭了把汗,道:“只可惜来的晚了点,我已经掉下去了。” 小寡妇道:“掉下去多少?” 屏儿姑娘叹了口气,道:“九十两。” 一旁的三眼小耗子立刻加了一句:“金子。” 小寡妇哈哈一笑,道:“我当甚么大不了的数目,害得屏儿姑娘直冒冷汗,原 来只不过区区九十两金子,怕甚么?别让大家傻等,押!” 屏儿姑娘向四周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可是……这些金子是他的。” 小寡妇大声道:“我的、你的、他的还不是都一样?有道是‘钱财如粪土,仁 义值千金’你我相交多年,你说,小马他是个把金子看得比朋友还重的人么?” 屏儿姑娘道:“不是!” 三眼小耗子也搭腔道:“当然不是!” 小寡妇道:“既然如此,你还迟疑甚么?俗语说得好‘有赌不为输’在输赢未 定之前,可不能自己先泄了气。” 屏儿姑娘道:“可是……这已经是最后一只了。” 小寡妇说着抖开一个小布包,里面金光灿烂的十只元宝! 众人不由得眼睛发出一声赞叹声。 这十只十两重的元宝,合计是黄金一百两! 这一百两黄金,可以在城里最热闹的地段,买下一间店面啦! 众人惊叹,金三娘却仍是那迷人的微笑…… 只听小寡妇道:“你放心,你那里光了,我还有,我的输光,咱们再回去拿, 怕甚么?” 小耗子立刻加了一句:“对,再回去拿!” 屏儿姑娘望着她,又望望亚马,只见他给自己鼓励的微笑,于是猛地把头一点, 二话不说“砰”地一声,将最后一只元宝押了下去! “微笑”金三娘的骰子也已同时离手! 两粒骰子在雪白的桌布上转了又转…… 眼看着已是七点,突然其中一枚一翻,竟然变成了九点。 屏儿姑娘牌一入手,便咧着嘴巴笑起来,用胳臂肘顶了小寡妇一下,悄声细语 :“萧姑娘,牌风转了,你等着收钱吧!” 过了一会“微笑”金三娘果然喊道:“上下通吃,只赔天门。” 围观众人一阵“嗡嗡”的赞叹之声中,帮庄的收钱很快,赔钱也不慢,在一阵 乱哄哄的骚动中,一只元宝已送到屏儿姑娘面前。 只高兴得屏儿姑娘连鼻子都笑歪了。 “微笑”金三娘却含笑瞄着亚马,淡淡道:“这位朋友好手法。” 亚马也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 说话间,帮庄的已将场中料理完毕,高声大喊道:“下注的请快,庄家可要封 门了!” 喊声一停,骰子又已掷出,这次两粒骰子连转都没转一下,便已四平八稳的停 在枱子上。 一阵凌乱的配脾声响后,只听金三娘又已喊道:“上吃下走,独赔天门。” 她声音拉得很长,调门中充满了无奈,但脸上却还是堆着微笑。 围觐众人一阵“嗡嗡”的赞叹之声,屏儿姑娘面前的元宝已经变成四只。 不待庄家把牌理好,就已全部押在上面。 “微笑”金三娘看也不看那四只元宝一眼,只笑视着屏儿姑娘身旁的亚马,道 :“在下‘微笑’金三娘,还没有请教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亚马这才抬头仔细打量着她,口中回答道:“我姓马,野马的马……” 站在亚马身后的三眼小耗子又已接道:“单名一个野字,就是野马的野。” 亚马朝着她展齿一笑道:“这个名字,分量可比庄家的那些金子轻多了。” “微笑”金三娘笑道:“客气,客气。” “微笑”金三娘嘴上道着久仰,脸上挂着微笑,眉头却不禁皱了一下,那神情, 好像发觉这个名字很熟,一时又想不起曾经在哪儿听过? 亚马这才发觉这金三娘,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含蓄”之美! 三眼小耗子又已在亚马耳后悄悄道:“她就是‘老千’字号中的顶尖高手‘微 笑’金三娘,你可要当心点。” 小耗子的一名弟兄也凑上来,道:“听说她后面还有一个‘千手观音’更是‘ 老千’字号中的祖师爷,比她更厉害?” 亚马不断的在点头,目光却集中精神,盯在脾局上,从开门、掷殷子、分牌, 一直到把捞摊开,他似乎动也没动。 但结果“微笑”金三娘只没精打采地喊了两个字:“通赔!” 围观众人爆出一阵欢天喜地的声音,当然“微笑”金三娘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只是笑容里多少搀杂着一点苦涩的味道。 屏儿姑娘面前的元宝转眼已变成八只……十六只……三十二只,开心得似乎连 姓甚么都忘了?连回头看也不看亚马一眼,便统统推了上去,好像算定这一副牌也 非赢不可。 “微笑”金三娘慢条斯理的把开过的牌,排列在赌枱的左上方,然后又把未曾 开过的那十六张牌,往前推了推,却迟迟不肯开门,也不肯掷那两粒骰子,只面含 微笑的望着亚马。 亚马也昂然回望着他,既不脸红,也不心虚,神态极其自然,反倒是屏儿姑娘 和周围的那些赌客,各人脸上都现出急躁之色…… 就在这时,吵杂喧闹的大厅忽然沉静下来…… 其他几桌正在进行的牌局,也登时变成暂停状态…… 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最靠里首的一间扇门上! 但见门帘轻挑,惊鸿乍现…… 一个年约三十,明艳美貌,风姿绰约的女子,摇曳生姿的走了出来…… 身后跟随着两名手捧托盘的小丫鬟,托盘中满装一绽绽的黄金,墙无人盼顾, 所有的眼神,全都集中在那美貌女子明艳照人的脸蛋上。 那美貌女子穿着华丽,仪态端庄,一路缓缓走来,直走到“微笑”金三娘那一 桌才停住脚步。 “微笑”金三娘已让出座位,亲自将座垫翻转过来,毕恭毕敬的请那女子入座。 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傻眼了,就连亚马这种老江湖也不免瞧得目瞪口呆,一时硬 是摸不清她的路数。 那女子万一坐定,就像个男人一样,朝四周一抱拳,娇声道:“各位乡亲大家 好,我先作个自我介绍,我姓梅,道上的朋友都叫我‘千手观音’,不知各位有没 有听说过?”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好像每个人都没想到“千手观音”竟是一个如此美貌的 女子! 亚马忍不住也在自己脑门上敲了一下,他曾经听过不少有关“千手观音”的事 迹,没想到一时糊涂,居然没能猜出这个“郎”字号中祖师爷级的人物就是她。 “千手观音”又已接口道:“各位有兴趣的话,不妨过来押两把,押金子赔金 子,押银子赔银子,如果输光了,就算比比手指头,我‘千手观音’也照收不误… …” 说到这里,突然有人截口道:“押人成不成?” “千手观音”娇笑道:“那就得看是谁了?” 有个人一拍胸脯,道:“我怎么样?” “千手观音”瞟了他一眼,道:“你不成,如果是对面这位朋友,倒是可以谈 一谈。” 她一面说着,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已经落在亚马脸上。 亚马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子,道:“鼎鼎大名的‘千手观音’看中了我,真是荣 幸之至,我就舍命相陪……赌啦!” 这里满堂赌客,甚么样的赌都见过,却从没见过赌“人”的,一时好奇,全都 围了过来。 “千手观音”笑道:“阁下有把握会赢么?” 亚马笑道:“你就有把握不输么?” “千手观音”道:“你要是输了……” 亚马道:“我就像‘微笑’金三娘一样,一辈子听你差遣!” “千手观音”却大笑道:“我要你这个人干甚么?我只要你怀里的东西。” 亚马笑道:“我怀里的东西很多!” “千手观音”道:“我却只要一样,残月环!” 亚马大吃一惊!心中立刻千回百转,但是却飞快地作了决定,伸手将残月环取 出“啪”地搁在桌上,大声道:“要是你输了呢?” “千手观音”道:“我若输了,我这个人,当然也包括我所有的一切,全都属 于你的啦!” “微笑”金三娘插嘴道:“当然也包括我!” 众人不由得发出“轰”的一声惊叹,全都开始议论纷纷。 亚马心中开始慌乱起来,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凭甚么有把握一定能赢? “千手观音”却以挑衅的眼神道:“怎么啦?怯场了么?” 看见小寡妇茫然的眼神,亚马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小耗子那两名弟兄已经一左一右,便把屏儿姑娘从座椅上抬了出来。 小耗子也把座垫翻了个面,还在上面拍了拍,然后才请亚马落座,那副神态比 “微笑”金三娘对“千手观音”来得还要恭谨几分。 亚马终于下定决心要与她赌一把,而且要设法赌输,大模大样的坐定,不慌不 忙的道了声:“请。” “千手观音”指着枱面上那尚未开过的十六张牌,道:“就玩这副如何?到现 在为止,我可是连牌都还没碰过。” 亚马道:“好,就是这一副,大牌都没出来,咱们正好赌赌手气。” “千手观音”顾左右,道:“上下两门怎么样?要不要顺便一块儿搏搏看?” 虽然她的声音很好听,长相也迷死人,但每个人听了都摇头,因为她是“千手 观音”,谁也不愿意把白花花的银子平白送出去。 “千手观音”一直面带微笑的在等,确定所有的赌客都不想跟进,才将骰子随 随便便的掷了出去。 骰子似乎尚未停稳,她的手已经落在最后一副脾上,结果掷出来的果然是两点。 原来她有本领掷出自己想要的点子! 众人心里不免先起了个疙瘩,每个人都觉得这副牌凶多吉少…… 只有亚马仍如没事人儿一般,盯着面前“千手观音”与金三娘两个绝色美女, 脸上的笑容比“千手观音”和“微笑”金三娘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多。 刹那间“千手观音”已将牌配好,向桌面上一摊,道:“天地配虎头,外带小 丁二、四四……” 她回头望向亚马,笑道:“我输啦!” 金三娘也拖长了尾音道:“我们两个人,包括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啦!” 而亚马却还在慢慢的摸,四张牌反覆的摸了几递,才将手中的牌覆盖着放回枱 子上,叹道:“我输啦!” 他说完,留下那支残月环,起身就走。 小耗子与屏儿姑娘赶忙收好那些金元宝,气急败坏地追出来,道:“怎么可能? 她那副牌已经是最小的了,你怎么可能会输?” 亚马瞪眼道:“我就是要输,不行么?” “千手观音”伸手拿起那支残月环,一面轻轻抚摸着,一面看着亚马背影叹道 :“好聪明的家伙……” “微笑”金三娘却皱眉道:“可是,你这副脾已经是最小的了,他怎么可能会 输?” “千手观音”道:“因为他不敢赢!” 金三娘一面伸手去掀亚马的牌,一面道:“可是他明明赢了……” 谁知那副牌一掀开,四张牌之中,竟有一张被亚马用内劲搓成了平面,根本看 不出是几点! “千手观音”笑道:“现在你还能说他明明赢了么?” “微笑”金三娘第一次不笑了,非但不笑,反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为甚么 不敢赢?他不是赫赫有名的‘武林种马’么?为甚么面对咱们两个大美人,反而不 敢赢了?” “千手观音”叹道:“因为这支残月环是假的,用假东西来骗,你说他敢赢么?” 金三娘失声道:“这残月环是假的?” “千手观音”用力将那残月环甩了出去! 夹着风雷呼啸之声,那残月环旋转着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砰然”地断成数截! 空荡荡的大街,整个沉睡在月色里。 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就打烊收市,连专卖宵夜的“老张汤圆”摊位都已收起来, 只剩下挂在摊位角上的一盏残旧的油纸灯笼,仍在夜风中摇晃…… 小耗子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到活动的东西…… 刚刚走出几步,忽然身形一顿,连抱在怀里的金子,都差点滑落在地上。 原来这时突然有只黑猫,自老张汤圆的油布棚上窜起,窜上隔壁的屋脊,转瞬 间便已逃得无影无踪。 小耗子吐了口气,道:“我当是谁躲在上面?原来是一只猫。” 说完,又想往前走,却被亚马一把拉住了。 众人不禁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缩到他的身后,慌里慌张 的四下张望。 亚马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盯住老张汤圆的布棚里。 棚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亚马却忽然冷笑着道:“是哪位朋友躲在棚里?出来透透气吧?” 棚里依然没有回音,只有一颗白白的东西从里边抛了出来“叭”地一声落在亚 马脚下。 众人定眼一看,是一张骨脾。 骨脾上一个点都没有,正好是刚刚亚马用内力搓平了的那张骨脾。 小耗子把那张骨脾捡起来,还狠狠的在地上吐了一口,道:“我当是何方神圣, 原来只不过是江大少手下的保镖而已。” 听他的语气,好像一夜之间连升了好几级,平日想挤在江大少下面做个喽罗都 不可得,如今竟连高高在上的保镖都已不放在眼里。 小耗子那两名弟兄,也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冷笑,而且还把手掌搭在刀柄上, 似乎随时都打算跟江大少的手下大干一场。 只听棚里有个人接连咳嗽几声,冷冷道:“我不认识甚么姜大少、葱小姐,我 只认识‘微笑’金三娘。” 众人听得同时一愣!月光淡照下,但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自棚内缓缓走出,一边 走着,一边还在咳嗽。 亚马一看那人的扮相,眉头就是一皱,脚下也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 小耗子等人也跟着往后退了退,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人身上。 那人四十多岁年纪,脸色很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身上一件儒衫已洗得蓝里 透白,看上去活像一个久试不第的落拓文人,但他怀里却抱着一柄刀,一柄黑色的 刀。 屏儿姑娘呆了呆,道:“这个人……是不是很厉害?” 亚马点头,毫不犹豫的点头。 三眼小耗子忽然凑上来,低声道:“马大侠小心,这人极可能是传说中的‘断 刀浪子’叶红。” 亚马道:“你猜得一点不错,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使用如此怪异的刀?” 那柄刀的样子的确有点怪异,黑色的刀鞘,黑色的刀柄,连刀柄上系着的刀衣 也是黑色的。 任何人看了都不免会产生一种不吉祥的感觉,但“断刀浪子”叶红却视如珍宝 般的把它抱在怀里。 黑色的刀衣在风中飘逸,“断刀浪子”叶红从飘舞的刀衣后面,轮流打量着几 个人,最后两道森冷的目光,终于落在亚马的脸上。 亚马也正在凝视着他,眼神中或许有点同情和遗憾,却绝对没有一丝畏惧之色。 过了好一会,叶红的目光中忽然有了暖意,轻咳两声道:“把真的残月环留下, 人可以走了。” 屏儿姑娘立刻道:“我们赌的是桌上那支,都已经输给你们了,还要甚么真的 假的?” 叶红依然看着亚马,道:“我今天不想杀人,希望你们不要逼我。” 小耗子的一名弟兄,却不知天高地厚,挺着胸膛道:“赌钱有输有赢,各凭本 事,‘千手观音’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名的人物,怎么会如此没有气量?” 另一名弟兄也道:“既然输不起,又何必在赌场里称字号?干脆去抢钱庄算了。” 叶红冷笑道:“你们说得不错,赌钱有输有赢,各凭本事,‘微笑’金三娘赌 钱一向都凭真本事,绝不使诈,谁在她面前使诈,谁就是欺侮她,任何人只要敢欺 侮她,我和我的刀绝不坐视,一定要替她讨回公道。” 亚马也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解开,任由那支残月环翻落在脚下,只 将那块布抖了抖,随手扔给了叶红。 叶红抄在手里,却不禁暗吃一惊!原来那块布竟然很有劲道,几乎脱手飞出, 他这才发觉亚马非泛泛之辈,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亚马淡淡笑了笑,说道:“这块布是给你擦刀用的,你最好尽量把刀擦得干净 一点,我这个人也有点洁癣,即使被杀,也不喜欢跟你刀上的那些脏血混在一起。” 叶红怔了一下!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亚马道:“你‘断刀浪子’叶红又不是无名小卒,如果我看了你这把刀,还不 知道你是谁,我这半辈子的江湖岂不是白混了?” 叶红道:“好,很好,非常好!” 将刀往背上一系“呛”地一声,雪兄的钢刀已经出鞘。 另一只手将那块布也抖了抖,果真小心翼翼的擦了起来。 雪亮的钢刀,断去半截的钢刀! 却是江湖上最最要命的钢刀之一! 亚马道:“至于这支残月环,你有本事只管来拿,就算你把这五条命也一起拿 走,我们也绝对没有怨言。” ---------- 双鱼梦幻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