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红墙深似海 话没说完,亚马已冲进房里,一进门就先松了口气。 原来钱红这时正躺在临窗的一张床铺上,脸色有点苍白,胸前被包扎得像个粽 子一样,伤得虽然不轻,但一看就知道不至于要命。 钱红一见到亚马,便已撑起身子,气极败坏道:“马大侠,请你快帮我叫辆车, 送我回去,我宁愿死掉,也不要领这龟儿子的人情。” 亚马甚么话都没说,只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朝外边指了指。 钱红一瞧叶红又煽火,又拭汗的那副样子,嘴巴再也硬不起来,不禁叹了口气 道:“我真倒霉,怎么偏偏被他救回来!” 亚马低声道:“我看你是走运了,有人把你救回来,又赶着替你煎药疗伤,就 算自己的儿子,能够这样对你,你也应该满足了。” 钱红苦笑着往后一靠,似乎触及了伤处,痛得直皱眉头。 亚马道:“你受的是不是掌伤?” 钱红道:“不错,那家伙虽然打了我一掌,但我也扫了他一镖。” 亚马眉枪微微动了一下,道:“你是说你只扫中了他一镖?” 钱红一叹道:“那家伙武功高出我太多,能够扫中他,已经不容易了。” 亚马忙道:“你用的是哪一种镖?” 钱红道:“当然是真的,对付黑袍怪人那种高手,用假的怎么行!” 亚马从窗缝瞄了外面一眼,故意提高嗓门,道:“你知道那个黑袍怪人是谁么?” 钱红两眼紧盯着亚马:道:“是谁?” 亚马道:“他就是‘粉面阎罗’曹刚,这个人,你听说过吧?” 钱红只默默的点了点头,外面的叶红却已大声问道:“你说他是哪一个?” 亚马推开窗子,也大声回道:“锦衣卫的统领曹刚,也就是‘生死判’申公泰 的顶头上司,你怕不怕?” 叶红吭也没吭一声,扇子却比先前煽得更急、更有劲。 亚马笑了笑,突然想起了钱红那支金钱镖,急忙问道:“你打出去的那支真的, 有没有收回来?” 钱红脑袋朝外边一偏,道:“那家伙帮我找回来了。” 亚马笑道:“那家伙就是嘴巴坏一点,其实对你还真不错,你就是被他损几句 也划算。” 钱红没话可说,只不断的摇头叹气。 过了不久,叶红便已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来,甚么话都没说,只寒着 脸孔把药碗摆在床头的一张小矮几上。 钱红也不客气,毫不犹豫的端起那碗药,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叶红有点出乎意外的望着亚马,冷笑道:“我还以为这家伙不怕死,不肯喝这 碗药呢,谁知……嘿嘿,比谁喝得都快!” 钱红也冷笑道:“马大侠,请你转告他,生死我看得倒是很淡,我只是不想辜 负人家一片孝心而已。” 叶红气得差点把刀抽出来,道:“你说甚么?” 亚马急忙道:“你们能不能赏我个面子,不要再斗嘴?我的时间不多,而且以 后也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咱们何不坐下来好好的聊聊?” 钱红听得大吃一惊!道:“马大侠不会是想离开济南吧!” 亚马立刻道:“那倒不会,我已经答应过你们,在事情没有办妥之前,我是不 会开溜的。” 钱红道:“可是……方才你说以后不知道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不知道是甚么意 思?” 叶红也接道:“是啊,听起来好像在诀别,倒也真吓了我一跳。” 亚马笑笑道:“没那么严重。” 说到这里,突然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只是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能 不能回得来?连我自己也没有把握,所以语气上才难免有点走样,其实也没甚么大 不了的事,你们千万不要把那句话放在心上。” 叶红神色微微一变,道:“你莫非是想到墙里边去一趟?” 亚马道:“不错。” 叶红道:“你明明知道里边很危险,为甚么还要非去不可?” 亚马叹了口气,道:“有两支残月环在那老鬼手上,你说我能不去么?” 钱红突然抢着道:“你为甚么一定要进去?你可以想办法把他引出来,只要他 出来,危险性起码少了一半。” 亚马道:“如果引不出来呢?” 钱红道:“我们可以在外面等,只要他还想要那批宝藏,迟早总会出来的。” 亚马摇摇首道:“等不及了,再等下去,锦衣卫的人就全都到了,到时候我们 就真的只有夹着尾巴离开济南的分了。” 叶红变色道:“此话当真?” 亚马道:“那还假得了?今天他们又到了九个,不过你放心,这次还没有申公 泰,据说他要两天之后才能赶到。” 叶红苦笑着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道:“原来我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亚马道:“所以我才赶来告诉你一声,好让你心里先有个准备。” 叶红沉默了片刻,道:“这件事,是哪个告诉你的?” 亚马道:“‘鬼捕’李公度。” 叶红眉头一皱,道:“你怎么跟那种人搭上了线?” 亚马道:“他已经不是那种人了,今天夜里唯一陪我进去的人,就是他。” 叶红缓缓地摇着头道:“你能够买动‘鬼捕’李公度那种人,倒也真不容易, 我想你付出的代价一定不会太低。” 亚马也摇着头,道:“也不算高,因为这次他来济南是有目的的,而他的目的 刚好跟我们差不多,所以就算他拿不到任何代价,也非跟我们合作不可。” 叶红道:“莫非他也是为了那批宝藏而来?” 亚马道:“宝藏固然人人都想插一脚,但是他们最大的目的,还是想借重我们 的力量,把‘粉面阎罗’曹刚那批人除掉。” 叶红愕然道:“他们也跟曹刚有仇?” 亚马道:“比私仇来得还要严重,据说这是一场政治斗争,上面有批人非要把 曹刚拉下马不可,所以一面示意官府闭上眼睛,一面暗派李公度来跟我们取得联络, 只希望我们能把曹刚那批人留在济南,至于有没有宝藏,对他们并不太重要。” 叶红恍然道:“原来如此。” 躺在床上的钱红,却耽心地问道:“墙里面的那个人,是站在哪一边的?” 亚马道:“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至少可以确定他不可能跟曹刚联手。” 钱红听了,反而把眉头紧皱起来。 亚马笑了笑,道:“不过你放心,他也不可能跟我们站在一边,据我猜想,他 最大的心愿是想独吞那批宝藏,其他的事对他都不重要。所以我认为我们不但对司 徒帮主的复仇行动毫无影响,说不定还能帮上她一点忙。” 钱红呆了呆,道:“原来你也早已知道司徒帮主的身分?” 亚马道:“我也是刚刚才听人说起的,所以更想进去看看,顺便也可以替司徒 帮主探探路。” 叶红轻哼一声,道:“就怕那老鬼把你留住,外边的人可就麻烦了。” 亚马道:“除非他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否则想留住我亚马,也并不那么简单。” 叶红低着头想了想,道:“你这次真的只是来看看我,没有其它任何目的?” 亚马忙道:“没有,绝对没有。” 叶红道:“你不想让我陪你一起走一趟?” 亚马摇头摆手道:“不想,绝对不想,你跟我不一样,你现在已拖家带眷,万 一出了甚么差错,你叫我怎么向金三娘交代?” 钱红忽然撑起身子,道:“马大侠,你能不能等我两天?等我的伤势少许好转 一些,我陪你去,我跟你一样,光棍一条,无亲无眷,哪儿死哪儿埋,毫无牵挂。” 不待亚马回答,叶红已冷冷道:“你算了吧,你的伤势莫说两天,就是二十天 也好不了……而且你目前最好不要挪动,否则拖得更久。” 钱红瞪着眼道:“你少唬人,我自己的伤势,自己心里有数。” 叶红冷哼一声,面带不屑道:“就算你没有负伤,带你这种人进去又有甚么用? 到时候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变成人家的累赘,何必多此一举?” 钱红狠狠的瞪了叶红一阵,最后居然没吭声就躺了下去,显然不愿再为此事多 做争辩。 叶红这时才将目光转到亚马脸上,道:“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我耽心,我和金三 娘的关系,我想你多少应该了解几分,说不定我死在里边,对她反而是一种解脱… …” 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继续道:“而且那个女人比你想像的要坚强得多,就 算我死掉,她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你相不相信?” 亚马道:“你在开甚么玩笑,金三娘岂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 叶红叹了口气,道:“等哪一天我破人宰掉,你就知道了。” 亚马笑笑道:“那你就更开玩笑了,凭你‘断刀浪子’这柄刀,放眼武林,谁 能宰得了你?” 叶红道:“你既然对我这口刀还有信心,那就更应该让我陪你进去,我想多少 总会对你有点帮助。” 亚马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子,道:“既然韩兄这么说,那我就郑重拜托了。” 叶红道:“不必客气,你准备甚么时候进去?” 亚马道:“起更时分。” 叶红道:“那好,你只管去忙,到时候我自会在林边等你。” 亚马连忙答应,同时转对钱红道:“我这就去见司徒帮主,钱兄可有甚么事要 我转告给她?” 钱红急忙道:“你最好叫辆车把我带过去,我在这里别扭得很。” 叶红立即阻止道:“不行,你现在不宜挪动,再别扭也得把伤治好再说。” 钱红摇着头道:“不劳阁下操心,反正我是个没用的人,生死对你们都不会有 任何影响。” 叶红道:“谁说你没用?你的武功虽然差劲透顶,但那几支金钱镖倒还蛮有威 力,万一我不幸死在里边,外面多你这么一个人,总比没有强得多,所以你最好安 心在这里医治,以金三娘的医道,大概有个三、五天的时间,你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钱红横眼瞪了他一阵,才狠狠道:“好,我就听你的,你只管安心去死吧,万 一你死掉,我发誓要将你亲手埋葬,以回报你这次的相救之情。” 亚马听得顿时吓一跳,生伯叶红翻脸。 谁知叶红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欣然拱手道:“那我就先谢了。” 亚马不禁愣住了!同时心中也陡然浮起一阵不祥的感觉。 叶红瞧他那副神态,立刻笑哈哈的走上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你放心, 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就算死,我也绝对不会死在红墙里。” 亚马也勉强的笑了笑,道:“但愿如此。” 墙里一片沉寂。 宽大的院落中,不见一个人影,四周的亭台楼阁,也没有一点灯火,仿佛一切 都已睡在宁静的黑夜里。 亚马四下望了望,道:“这家人睡得倒蛮早的。” 旁边的叶红冷笑道:“我敢跟你打赌,现在至少有一百只眼睛在看着我们,你 相不相信?” 身后的李公度接道:“我相信。” 亚马道:“有没有一百只,我是不知道,但是现在最少有一只眼睛,已经盯上 了我们。” 李公度一震道:“一只眼睛?那是杜大叔。” 叶红骇然道:“杜大叔?你说的可是‘铁索银枪’里的‘银枪’杜飞?” 李公度道:“不错,马大侠指的八成是他老人家。” 说话间,长廊尽头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身形一晃,已到了三人面前。 只见他身着白衣,手持银枪,瘦长的脸孔上果然只有一只眼睛,毫无疑问,此 人正是当年名震武林的“铁索银枪”中的“银枪”杜飞。 杜飞那只眼睛紧盯着李公度着了一阵,道:“你不是贺大哥的徒弟小李么?” 李公度躬身道:“晚辈正是李公度。” 杜飞皱眉道:“你跑来干甚么?” 李公度忙道:“晚辈是专程来拜见秦老前辈的,顺便想替他老人家引见两个好 朋友。” 杜飞道:“你既然是来拜见秦老爷子的,为甚么不打正门投帖求见,鬼鬼祟祟 的从后院跳墙进来,成何体统?幸亏我方才瞧你这身打扮眼熟,没有出手,否则… ……” 说到这里,扫了亚马和叶红一眼,嘿嘿冷笑道:“只怕早就有人躺下了。” 不等李公度答话,身后忽然有人接口道:“老二,你可不能在高人面前往自己 脸上贴金,说不定躺下的是咱们弟兄两个。”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哗啦哗啦”的走上来,细高的身材,瘦长的脸孔,长相 跟“银枪”杜飞极为神似,不同的是他有两只眼睛,而且手里拿的是一条铁索,一 看就知道是杜飞的老搭档“铁索”尤一峰。 杜飞微微一怔!道:“你说哪个是高人门下?” 尤一峰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只从后面默默的凝视那条正在夜风中飘舞着的黑色 刀衣。 杜飞这才猛然一惊!道:“阁下,莫非是名满江湖的‘断刀浪子’叶大侠?” 叶红露齿一笑,道:“不敢,在下正是叶红。” 杜飞怔了怔!道:“难怪你们敢越墙而入,原来是有叶大侠这等高手压阵!” 李公度急忙道:“杜大叔误会了,我们不敢投帖求见,是因为不愿被树林里那 批人发觉,我带着这两位朋友来,是因为这两位对秦老前辈大有用处。” 杜飞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们应付不了外边那种小场面,特地带着两位朋 友来帮忙的!” 李公度道:“那倒不是,秦老前辈身边高手如云,再大的场面也不难应付,何 须外人助拳?我这两个朋友,可比杜大叔想像得要有用多了。” 杜飞登时愣住了! 尤一峰立刻道:“还没有请教,那位眼力不错的朋友贵姓?” 亚马头也不回道:“马,野马的马。” 尤一峰连忙道:“台甫是……” 亚马道:“单名一个野字,野马的野……还请二位多多指教。” 杜飞听得脸孔整个都变了形,接连倒退了几步,陡然转身飞奔而去。 三人同时回首一看,尤一峰也已不见。 亚马莫名其妙的回顾着叶、李两人,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甚么一声不 吭就跑掉了?” 叶红笑咪咪地道:“这还用说,当然是被‘江湖野马’的名头给吓跑了。” 李公度也笑着道:“能够把‘铁索银枪’吓跑的人,放眼武林,只怕也找不出 几个,马大侠已足以自傲了。” 亚马摇头苦笑道:“你们两个也真会开玩笑,他们哪里是怕我?一定是秦光斗 正在找我,他们赶着进去报信了,你们当我不知道么?” 突然人影一闪,一个像猫一样敏捷的女人从他们头上一掠而过。 “断刀浪子”叶红正要拔刀,亚马急忙拦阻道:“叶兄且慢,是自己人!” 那猫女已凌空遁去,空中却飘下一张小纸片。 亚马抄在手中一看,只见上面用眉笔写道:“老人断腿,女子有毒!” 亚马皱眉道:“老人是谁?女子又是谁?” 李公度道:“女子是金俪姬,老人是不是秦光斗?从来没听说他断腿呀……” 叶红却叹道:“刚才那猫女是谁?怎么轻功这么了得?” 李公度道:“她就是秦光斗的表侄女,完颜萍!” 叶红道:“是塞外吐番国火谷盆地的‘隐术’么?” 李公度道:“正是……” 说话间,但见中厅灯光大亮,一个全身红衣的半老徐娘,居然颇有几分姿色, 莲步婀娜,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 李公度低声道:“小心,那个女人就是全身有毒的‘火蝎子’金俪姬!” 亚马和叶红听得大吃一惊!“火蝎子”是武林中人见人畏的狠角色,谁也没想 到她也会出现在红墙里。 金俪姬人还没到,便已“咯咯”荡笑道:“小李子,你一定又在说我的坏话, 是不是?” 李公度忙道:“没有,没有,大娘一向对我不错,我怎么会说你坏话?” 金俪姬道:“那你方才在说我甚么?” 李公度咳了咳,道:“我只是向他们介绍,来的就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大美人而 已。” 金俪姬这时已走到他的面前,在他脸上轻轻扭了一把,道:“你这张嘴巴倒也 真会骗人!” 李公度红着脸,吭也没敢吭一声。 金俪姬紧接着在亚马身旁绕了一圈,缓缓停在他的背后,下巴几乎贴在他的肩 膀上,吐气如兰道:“你就是那个很讨女人喜欢的‘武林种马’?” 亚马不知如何回答?突然发觉屁股被人拧了一下,立时跳出很远,回首道: “你,你要干甚么?” 金俪姬吃吃笑着道:“我只不过想试试你的轻功,你紧张甚么?” 说完,目光才落在叶红脸上,又从脸上转到刀上,凝声道:“江湖上都说你的 刀快的不得了,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叶红一面往后退,一面摇头道:“假的,假的,我的刀一点都不快。” 金俪姬怔了怔!道:“你……真的是那个‘断刀浪子’叶红?” 叶红迟迟疑疑道:“错是不错,不过大娘若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改,嗯,可以 改……” 此言一出,非但大出金俪姬意料之外,连亚马和李公度也为之大惑不解?谁也 不知道,一向傲气凌人的“断刀浪子”叶红,何以表现得如此窝囊? 过了许久,金俪姬才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没出 息,真没意思。” 说着,摆动着水蛇般的身段,调头就走,走出几步,才猛然回首,瞪着三人道 :“你们还发甚么愣?还不赶快跟我进来!” 三人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已争先恐后的跟了上去。 穿过长廊,走进了灯火辉煌的中听。 厅内只有两名身佩长剑,穿火红劲装的年经女子,侍立门旁,一看就知道是金 俪姬的贴身弟子,这时不待吩咐,已将厅门关了起来。 金俪姬一进门就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大刺刺的朝叶红和李公度指了指, 道:“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在这里等,只有亚马进去就够了。” 亚马一惊!道:“就我一个人?” 金俪姬道:“是啊,你在江湖上也是个很有名气的人物,总不会没有胆子进去 吧?” 亚马笑笑道:“那倒不至于,只是没有李头儿带路,我怕走错了地方。” 金俪姬道:“你放心,门外只有一条路,只要你顺着那条路走下去就行了,绝 对不会迷路的……” 亚马咳了咳,道:“还有‘断刀浪子’这个人的脾气怪的不得了,留在这里万 一得罪了大娘,反而不美,还莫如让他也随我进去的好。” 金俪姬竖眉道:“亚马,你这个人好糊涂!” 亚马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金俪姬道:“你到这儿来的目的,不是想见识一下残月环的威力么?” 亚马呆了呆,道:“是又怎么样?” 金俪姬道:“你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是收发暗器的顶尖 高手,但他们不是……你带着这两人进去,岂不等于多了两个累赘,你说是不是?” 亚马摸了摸下巴,道:“嗯,大娘说的有理。” 金俪姬又冷哼道:“连胡渣子都不刮干净,现在的年轻人,颓废之极……” 亚马只得一阵干咳,无法接腔,金俪姬立刻手一摆,大声吩咐道:“替这位马 大侠开门!” 那两名女弟子飞快的将通往内厅的门打开,风情万种的凝视着亚马,静待他出 门。 亚马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缓缓的往外走去,临出门还转身向叶红、李公度两 人摊了摊手。 “砰”地一声,厅门重重地合起来,那两名女弟子就像突然中了邪一般,歪歪 斜斜的倚在门板上。 金俪姬回首怒叱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搞的?难道从来没有见过男人?” 那两名弟子没有吭声,叶红却“噗嗤”的一笑道:“‘火蝎子’听说你一向精 明过人,可是今天晚上,你却一连犯了两个严重的错误!” 金俪姬愕然道:“哦?哪两个错误,你倒说说看!” 叶红道:“第一,你不该低估‘武林种马’对年轻女人的魔力。” 金俪姬“哼”了一声,叶红又道:“第二,你不该距离我太近……” 话没说完,但见刀光一闪! 金俪姬反应尤快,就在这一刹那工夫,竟然连人带椅子同时翻出丈外。 只可惜椅子着地时已失去平衡“碰”地摔倒在地上,金俪姬依然头下脚上的倒 卷坐在椅子上,身子却再也不动弹一下。 叶红的刀仍在鞘中,甚至连站立的姿态都没有改变,就像根本未曾动过手一样。 李公度似乎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过了好半晌,才骇然叫道: “叶大侠好快的刀法!” 叶红淡淡道:“但不知金俪姬满不满意?” 卷得宛如一支蝎子般的金俪姬,这时居然睁开了双眼,正在狠狠的瞪视着叶红。 李公度又是一怔!道:“她……还没有死?” 叶红道:“她当然不会死,我只不过在她穴道上轻轻砍了一下而已……” 语声稍微一顿,忽然笑了笑,道:“如果她的气量太狭窄,万一被气死,那可 不关我的事。” 金俪姬当然没有办法出声,目光却转到她那两名女弟子的方向。 李公度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两个持剑的女人,急忙转身错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 样。 叶红忙道:“不必耽心,那两个早就被亚马给制住了。” 李公度松了口气,道:“我怎么没有看到他动手?” 叶红道:“‘江湖野马’有一双魔手,手脚之快是出了名的,一般人当然看不 出来,我也是事后才发觉的。” 李公度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两位算 给我开了眼界。” 叶红淡淡的笑了笑,道:“李头儿太客气了,其实我们的本事都有限得很,比 起人家金俪姬来,相差何止千万里?” 李公度偷瞟了金俪姬一眼,浑然不解道:“这话怎么说?” 叶红悠悠然道:“你看人家卷在那里的姿态,多美妙,多自然,你行么?” 李公度不得不摇摇头。 叶红道:“我也不行,我相信亚马也未必做得到。” 金俪姬只气得两眼睁圆,目光充满了忿恨之色。 李公度神情不安的咳了咳,道:“其实在马大侠尚未见到秦老前辈之前,我们 大可不必急着动手,金俪姬虽然嚣张一点,平日尚无大恶,我们无端跟她结下梁子, 实在是件很不划算的事。” 叶红道:“是啊,本来我也不想跟这种人结仇,可是亚马既然动了手,我能不 出刀么?” 说话间,远处已传来一片杀喊之声,同时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咻咻”声响,显 然是残月环的声音。 叶红道:“你听,对方已经翻了脸,幸亏我们先把她打倒,否则想要脱身就难 了。” 李公度神色大变,道:“要不要出去替马大侠打个接应?” 叶红想了想,道:“我看免了,咱们还是先替他打通退路要紧。” 说完,身形一闪,便已掠出了厅门。 门外立刻响起一声暴喝,铁索之声也随之而起,一听就知道“铁索”尤一峰已 经出手拦击。 前面的杀伐之声也愈来愈近,李公度已无暇迟疑,也只有跟着冲了出去。 这时“断刀浪子”叶红和“铁索”尤一峰已然一追一逃的去得远了,但一身白 衣的“银枪”杜飞却正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亮晃晃的银枪,一只眼睛正在紧紧死盯 着他。 李公度脚步停也不停,边走边指着前面大喊道:“杜大叔,快,那小子杀了金 俪姬,快把他截住!” 趁着杜飞微微一愣的工夫,李公度已从他身边奔过,一面走着还一面向杜飞招 手。 杜飞银枪一抖,转身就追,几个箭步,已赶上李公度,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已 大步赶了过去。 就在杜飞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李公度陡将腰间铁牌甩出,正好砸在杜飞背后 的穴道上! 杜飞闷哼一声,当场栽倒。 李公度好像还不放心,赶上去将杜飞浑身上下的穴道几乎统统封住,才松了口 大气,笑嘻嘻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杜大叔只管歇着,这种捉拿凶犯的事,我最 拿手,交给我准没错。” 说完,头也不回,直向前奔去。 前面就是那道高墙了,叶红反而停下步脚,反身与尤一峰缠斗了起来。 李公度随后奔来,边走边喊道:“尤大叔,小心点,这家伙的刀法快的不得了。” 尤一峰听得微微一怔!道:“老二呢?” 李公度道:“去抢救金俪姬了,这家伙砍了金俪姬一刀,伤得好像还不轻。” 尤一峰一面将手中铁索使得“哗哗”乱响,一面道:“她那两个徒弟呢?” 李公度道:“早就躺下了,这家伙连伤三人,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能让他逃走。” 尤一峰冷笑,铁索抖得更紧。 “断刀浪子”叶红的刀法虽快,但在猛不可当的铁索急攻之下,一时也奈何不 得。 李公度此时已凑到尤一峰背后,正想故技重施,陡见尤一峰拚命逼开叶红的钢 刀,连人带索,竟直向他扑了过来。 幸亏他早有防备,一个倒纵,已飘出丈余,口中骇然喊道:“尤大叔,您老人 家怎么冲着我来了?我是京里来的小李啊!” 尤一峰冷哼一声,道:“我管你是井里来的?还是河里来的?你骗我,我就杀 你。” 李公度急急争辩道:“我……几时骗过您老人家?” 尤一峰冷笑连连道:“你说金俪姬跟她那两个徒弟在一起,是不是?” 他嘴里说话,手上的铁索却毫不放松,招招都想置李公度于死地。 李公度一面点头,一面倒退,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叶红正在 抱刀匝丛,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似乎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心中不禁叫苦不 迭,几次都险些被铁索扫中。 尤一峰又冷笑道:“那师徒三人在一起,就算我兄弟联手,也休想将她们奈何, ‘断刀浪子’是甚么东西?只凭他一把少了半截的刀,就能把她们师徒三人同时打 倒?你当我跟老二一样糊涂,那么容易就上你的当?” 说着,铁索又已狠狠的挥到。 李公度边躲边指着前面道:“我没有骗你,还好金俪姬已经来了,你不信可以 问问她。” 尤一峰急忙收索回头,后面甚么都没有,方知自己上了当。 李公度早已趁机冲到叶红身旁,气喘如牛道:“叶兄,方才那老鬼骂你,你难 道一点都不生气?” 叶红淡淡道:“这有甚么好气的,人家说的也是实情,凭我半截断刀,想打倒 那三柄剑,我还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李公度忙向“铁索”尤一峰指了指,道:“打倒他总该没问题吧?” 叶红笑而不答,双手环抱着钢刀动也不动。 尤一峰却已忍不住冷冷道:“好小子,你果然反了!” 李公度翻着眼睛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块反?这边的条件可比你那边好 多了。” 尤一峰抖动着铁索,喝道:“废话少说,你们两个只管一起上,尤某皱一皱眉 头,就不是好汉!” 叶红笑笑道:“你不必害怕,我这个人是从来不打落水狗,我看你也别尽在这 里吹大气,还是赶紧去救救你的老兄弟‘银枪’杜飞吧,那家伙八成已经遭了暗算。” 李公度立刻接道:“不是八成,是十成。” 尤一峰变色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李公度慢吞吞道:“其实也没怎么样,我只不过在他每个穴道上都点了一下而 已。” 尤一峰骇然道:“小李子,你好狠。” 李公度忙道:“我一点都不狠,我每一下点得都很轻,你不信只管过去看看, 他就躺在厅外的走廊上。” 尤一峰咬牙切齿道:“李公度,你给我记住,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李公度听得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急忙往叶红身旁闪了闪,道:“这……这个 机会恐怕不大。” 叶红淡淡接道:“也不是没有,那就得看阁下朝哪边倒了。” 尤一峰冷冷笑着道:“无论他倒在哪边,我都不会放过他……除非他躲起来, 永远别被我找到。” 说完,瞄了瞄叶红那把乌黑的钢刀一眼,调头狂奔而去。 李公度这才松了口大气,急急道:“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叶红道:“你怕的话,只管先请,我还要在这里等他一会。” 李公度心神不宁的望了望远处那片黑压压的屋脊,道:“奇怪,方才声音分明 就在那边,眼看着就快出来了,怎么忽然又没消息了?” 叶红沉吟着道:“我想他一定在等。” 李公度道:“等甚么?” 叶红道:“很可能在等第二支残月环。” 李公度顿足叹道:“果真如此,那他真是疯了,那种东西也能等么?” 叶红道:“他就是为那种东西来的,如果不拿到手,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说话间,隐然又传来一阵“咻咻”的声音,杀喊之声也随之而起。 叶红“呛琅”一声,钢刀出鞘,眼盯着越过屋脊疾奔而来的人影,将头微微一 摆,道:“好像得手了,你先走!” 李公度忽然紧紧张张道:“我看还是你先走吧,否则你就走不掉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几条黑影已到了近前,奔在最前面的那人,果然是亚马。 只见他身形突然一顿,回手甩出一支黑乌乌的东西,登时“咻咻”之声大作, 所有追赶他的人,几乎都同时停了下来,仓皇找地方隐蔽。 其中只有三条身影,一前两后,疾快如飞的斜扑出去…… 为首那人凌空一个翻身,已将亚马打出的东西捞在手里,紧接着又是一个空翻, 庞大的身躯,刚好落在尾随而至的那两个人的肩膀上,动作之轻灵,配合之美妙, 令人叹为观止。 叶红倒抽了口冷气,道:“那人是谁?” “他就是‘展翅神鹰’秦光斗!” 他问的是李公度,答话的却是亚马,这时亚马已到了两人身旁,气喘喘道: “快走,那老家伙太厉害,等他赶来,咱们这辈子就再也别想出去了。” 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支残月环,随手打了出去。 李公度吓了一跳,道:“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为甚么又还给他?” 亚马没有回答,只将他的手臂一托,两人已越过高墙。 叶红也不慌不忙的收起了钢刀,正待尾随出墙,陡闻有个尖锐的声言在高喊着 他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火蝎子”金俪姬,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拧身纵上墙头, 慌里慌张的翻了出去。 金俪姬在墙里嚷嚷道:“姓叶的,你这算甚么英雄好汉?有种就不要跑!” 墙外一箭之遥,是一大片树林。 叶红头也不回,拚命的往那片树林里跑。 金俪姬的骂声已到了墙外,一路上穷追不舍,好像非要把叶红提回去不可。 跑在前面的亚马,不由放慢脚步,好奇的回望着他,道:“你怎么把她给惹翻 了?” 叶红道:“不是惹翻了,是被我一刀给劈翻了。” 李公度也回过头,喘息接道:“而且翻在地上的姿势难看的不得了,再加上他 在一旁冷嘲热讽,你说人家怎么会不生气么?” 亚马恍然笑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这老太婆舍不得放走他了。” 说着,三人已奔到林边,金俪姬依然追在后面,嘴里仍在叫骂不休。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纤影自林内窜出,越过三人头顶,直向金俪姬扑去。 亚马奔出几步,才想起那人是谁,急忙驻足高喊道:“小眉,你疯了,快回来!” 聂小眉没有回声,但她那支短剑和金俪姬长剑交鸣的声音,却已传了过来。 不过也仅仅几声,金俪姬似乎便将聂小眉甩开,又已举剑狂奔而来,聂小眉显 然也没有受伤,正紧紧的跟在金俪姬身后,一副急着要拼命的模样。 亚马想赶上去接应,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侧首一瞧竟是“十丈柔情”萧红绫, 不禁埋怨道:“你方才为甚么不拦住她呢?” 萧红绫苦着脸道:“你放心,她死不了的,死了我替她偿命,可以吧?” 说话间,金俪姬已到了近前,萧红绫站在几人前面,却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林内忽然星光连闪,刹那间几百支火把同时燃起,登时把林外照耀 得一片通明。 金俪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急忙煞住脚步,以手遮光,极目四望。 紧追在后面的聂小眉,这时已然赶到,对准她后心就是一剑。 金俪姬身子没动,只回剑轻轻一拨,已将聂小眉逼退,直等她再度扑上,才转 身出剑,剑势轻灵快捷,直取聂小眉咽喉。 但她的剑虽快,萧红绫的十丈柔情更快,就在她剑锋即将刺中聂小眉之际,猛 然觉得大腿内侧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扫了一下,吓得她整个弹了起来,剑势也为之一 缓。 而聂小眉也在这时平平的摔倒在地上,也不知甚么时候一双脚踝已被一条红绫 缠住。 但觉红绫一紧,聂小眉的身形又竟然擦地倒飞而出,便从金俪姬的胯下被拉了 回来。 金俪姬一剑落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身后已响起一片喝采之声。 被拉回来的聂小眉,自地上一跃而起,恨恨的瞪着萧红绫,道:“谁要你多事?” 萧红绫苦笑着道:“我怕你死了会有人伤心,才把你请回来,你就多包涵点吧!” 聂小眉“哼”了一声,灰头上脸的冲进林中。 一旁的叶红莫名其妙道:“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不讲理?” 李公度道:“好像正在吃醋。” 叶红道:“就算吃醋,也不能不要命啊!” 李公度道:“是啊,那位姑娘不但剑法凶狠无比,吃起醋来也惊天动地,但不 知是吃哪个的醋……” 说到这里,才想起亚马旁边的“十丈柔情”萧红绫,急忙把话收住。 林内却忽然有人接口道:“不论吃谁的醋都是一样,女人吃起醋来,一向是不 要命的!” 火光映照下,但见孙不空已笑哈哈的走出来,边走边道:“所以我奉劝叶老弟 一句,以后最好还是规矩一点,免得金三娘吃起醋来,在饭菜里下点毒药,跟你来 个同归于尽,到时候你后侮就来不及了。” 叶红干笑两声,道:“孙老真会开玩笑,金三娘怎么会吃我的醋?” 孙不空吭也没吭一声,只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叶红咳了咳,又道:“何况我跟‘江湖野马’可不一样,我是个规规矩炬的人, 从不拈花惹草,她就是想吃我的醋,只怕也无从吃起。” 孙不空立刻哈哈一笑,道:“果真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刚说完,便听金俪姬已直着嗓子喊了起来,道:“‘断刀浪子’叶红,你太 令人失望了,你自己不敢露面,却叫一个女孩子出来替你拼命,你这也算个男人么? 你难道一点都不害臊?” 叶红笑了笑,道:“你们听,这女人居然跟我用起激将法来了,真是太可笑了, 老实说,这种方法,我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用得不要用了,她在我面前用这一手, 简直是在班门弄斧,差得太远了。” 孙不空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道:“那你可比我这糟老头聪明多了,不瞒你说, 直到现在,我还经常栽在这一招上面。” 金俪姬又已喊着道:“姓叶的,你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怎么如此 不知羞耻?你既然有胆子调戏我,就该有胆子出来给我一个交代,躲在女人背后, 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叶红听得登时跳了起来,道:“我几时调戏过她?这个女人简直满嘴胡说八道!” 金俪姬又在外面冷笑道:“姓叶的,你最好识相一点,乖乖的给我滚出来,否 则我就把你方才在我身上做的糗事通通抖出来,看你以后还有甚么脸做人?” 叶红一呆!道:“我……我甚么时候在你身上做过糗事?” 他慌忙冲到李公度面前,道:“李兄,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倒说说看,我方 才有没有碰过她一下?” 没等李公度答话,金俪姬的喊声又已传了过来,道:“姓叶的,你给我听清楚, 我的耐性有限的很,没空跟你在这里穷泡,我现在从一数到十,如果你再不出来, 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说完,果然一、二、三………的数了起来。 “呛”地一声,叶红已忍不住拔出钢刀,转身就想冲过去。 萧红绫急忙拦在他前面,道:“叶大侠,不要忘了,她是在跟你用激将法呀!” 叶红狠狠道:“管她用甚么法,我非把她的舌头割下来不可,省了她再血口喷 人!” 亚马也一把抓住他,道:“叶兄,你可以对我不仁,我可不能对你无义,我不 得不奉劝你一句,你现在绝对不能出去。” 叶红挣扎着道:“为甚么?” 亚马道:“你一出去,就算是假的,也变成了真的,到时候你跳进黄河,只怕 也洗不清了。” 孙不空也在一旁搭腔道:“不错,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让金三娘知道了,可 不是闹着玩的。” 亚马“噗嗤”一笑,道:“那可就麻烦了,你以后不但吃饭喝茶要多加小心, 连夜间睡觉都得离她远一点,否则……” 说到这里,神情突然微微一变,道:“糟了,我的手……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萧红绫一怔!道:“怎么了?给我看看!” 说着,就想去拉亚马的手,身后却有人娇喝一声,道:“不要动他!” 众人吓了一跳,都以为是聂小眉又跑来吃醋,谁知道上来的是一身白袍的司徒 姑娘。 只见司徒姑娘大步冲到亚马跟前,手中一根青竹竿连连点动,飞快地将他两肩 部位的穴道封闭,然后褪下白袍,撕裂袍襟,熟巧的把他的双手紧紧包住,才缓缓 的揭下头罩,露出了一张端庄、娇美,而且充满了刚毅之色的粉脸。 叶红和李公度,也同时傻住,谁也没想到天下第一大帮的司徒帮主,竟是一个 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 司徒姑娘轻轻吐了口气,道:“马大侠,你要特别当心,你已经中了秦光斗那 老贼的暗算。” 亚马道:“我是不是中了毒?” 司徒姑娘道:“不错,你是中了毒,而且是一种很厉害的毒。” 亚马轻轻松松的笑了笑,道:“管它厉不厉害,他想要毒死我,只怕没有那么 容易!” 司徒姑娘和孙不空却忧心忡仲的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这时金俪姬早将“十”数完,正在外面直着嗓子乱嚷嚷,骂的几乎都是些不堪 入耳的话。 就在叶红听得忍无可忍,刚想冲出去时,陡闻远处有个内力十足的声音喝道: “退下!” 虽然仅仅两个字,但对泼辣的金俪姬却功效十足,不但立刻收住嘴,而且转身 就走,一刻都没敢耽搁。 紧跟着是一阵疾快的步履声,但见两名彪形大汉,并肩飞奔而来,直奔到林边, 才停住脚步。 那两名大汉肩上坐着一个须发银白,面如满月的老者,一双眼睛犹如利剑般的 朝林内搜索了一阵,最后终于停在孙不空脸上。 孙不空立刻排众而出,纵声敞笑道:“秦光斗,你终于露面了。” 秦光斗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偷在跟我搞鬼。” 孙不空面带不屑的打量着他,道:“我虽然没有出息,却还有两条腿,既不必 躲在墙里装缩头乌龟,也用不着叫人扛着走路,可比你自在多了。” 秦光斗冷笑道:“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先把你那两条腿废掉,也让你尝尝瘫痪 的滋味……” 说着,人已飞起,两掌挥动,虎虎生风的直向孙不空攻到。 就在这时,只觉得白影一闪,司徒姑娘已从林中窜出,竹竿抖动“咻咻”有声, 自孙不空身边擦过,刚好迎上秦光斗急攻而至的双掌。 连声暴响中,两人飞快的对了几招,但见秦光斗袍袖猛地一挥,身子在空中接 连两个疾翻,重又坐回那两名大汉的肩膀上。 司徒姑娘也匆匆退返林边,持竿挺立,一派大将风范。 秦光斗远远的凝视着她,道:“你就是那个叫甚么司徒兰的丫头?” 孙不空即刻喝道:“住口,我们帮主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司徒姑娘朝孙不空一挥手,冲着秦光斗冷冷一笑,道:“不错,我就是司徒兰。” 秦光斗道:“你的胆子倒不小,居然敢找上门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司徒兰淡淡道:“我就是来给你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你不必顾忌,只管放马 过来,我答应你今天绝对不打群架,胜负生死,都只限于我们两个人,你看如何?” 秦光斗昂首狂笑一阵,道:“好,好,够豪气,果然有几分花子头头的味道, 但不知你的‘打狗棍法’火候如何?” 司徒兰横竿错步,道:“这可难说得很,你何不上来自己试试?” 秦光斗忙道:“且慢,且慢。” 司徒兰黛眉道:“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还等甚么?” 秦光斗道:“你要送死,机会多得很,我想杀你,也有的是时间,可是这匹野 马的时间却不多了,你们朋友一场,难道不想先替他准备一下后事?” 司徒兰迟疑了一下,道:“哦?依你,他还能撑多久?” 秦光斗道:“十二个时辰,如果到明天这个时候还没有吃下我的独门解药,保 证神仙无救。” 司徒兰道:“你是说他要想活命,就非得回来求你不可,对不对?” 秦光斗道:“差不多,不过大可不必用‘求’字,只要他把我要的东西带来, 就算他不求我,我也会替他解毒,因为这个人对我还蛮有用处,我还舍不得让他死。” 亚马已忍不住大叫道:“秦光斗,你少在那儿吹大牛,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没 有你的解药,我也照样可以活下去。” 秦光斗听得冷冷一笑,似乎理也懒得理他,仍然凝视着司徒兰,道:“初生之 犊不怕虎,他从未跟我打过交道,自然不知厉害,我想你应该比他清楚得多,如果 他是你的朋友,你最好赶紧劝劝他,叫他千万不可自误,明夜之前,务必要来找我, 时辰一过,就算我想救他,只怕也都无能为力了。” 司徒兰甚么话都没说,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秦光斗笑笑道:“至于我们之间的事,迟早解决都是一样,如果能够起出那批 宝藏,连同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算在一起,彼此放手一搏,岂不比白白赌命来 得更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说完,不待司徒兰回答,便已缓缓往后退去,边退边笑,神态狂傲至极,好像 早已料定没人敢追上来,包括司徒兰在内。 司徒兰果然动也没动,直等秦光斗等人去远,才迫不及待的转回来,道:“马 大侠,你觉得如何?” 亚马依然一副蛮不在乎的调调道:“你不要听那老贼信口胡吹,我好得很。” 司徒兰忽然长叹一声,黯然道:“他没有胡吹,当年家父就是死在这种毒药上。” 亚马怔了一怔!道:“此话当真?” 司徒兰道:“当然是真的。” 亚马难以置信道:“贵帮人才济济,深解毒性的高手极多,哪怕秦光斗调配的 毒药再毒,也不该被他难倒才对!嗯,我想你一定在骗我。” 司徒兰愁眉苦脸道:“你看我像在骗你么?” 孙不空即刻插嘴道:“我们帮主没有骗你,当年他这剂毒药,不但难倒帮里所 有的人,连鲁东的金婆婆和蜀中的唐大娘都束手无策,在她们两位名家合力抢救之 下,也只不过延长了老帮主七天的寿命而已,这种毒药之难解,就可想而知了。” 亚马依然满脸不服气道:“据说秦光斗并非使毒名家,怎么可能调配出如此厉 害的毒药?” 司徒兰道:“其实这种毒药的毒性并不太烈,只是所有的名家都摸不清其中一 味主药出自何处?可惜没有机会得到他那种毒药的药样,否则凭金婆婆和唐大娘那 等高手,早就把那味药分析出来了。” 孙不空紧接道:“只要知道那味主药是甚么,就不难找出解毒之法,有了解毒 之法,对付那老贼就比现在轻松多了。” 亚马神色一动,道:“你说只要可以弄到药样,就不难配出解药?” 孙不空道:“不错。” 司徒兰忙道:“就算有了药样,想配出解药,多少也要耽搁一些时日,对马大 侠来说,只怕已远水救不了近火。” 孙不空沉吟了一下,道:“所以依属下之见,还莫如现在冲进去,杀他个措手 不及,说不定可以把解药逼出来……” 司徒兰截口道:“那么一来,只会徒增伤亡,而且也毁了马大侠的一线生机。” 亚马一怔!道:“听帮主的口气,好像想让我进去向他求解药?” 司徒兰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好在你在他心目中尚有利用价值,我想 在那批宝藏起出来之前,他还不至于杀害你,且先保住性命再说。” 一旁的李公度立刻道:“司徒帮主说的有理,先保住性命,再谋求脱身之策也 不迟。” 亚马摇首道:“我不去,活我要活得痛痛快快,死也要死的干干脆脆,让我回 去向他低头,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 ---------- 双鱼梦幻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