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火谷来猫女 搂着萧红绫这具完美无瑕的躯体,正想好好休息一下,突然心生警兆,一跃而 起,拉过被子将萧红绫盖好,自己飞快地穿好衣服,悄悄地推窗而出。 才一穿出,他就已闪身躲入屋脊的阴影,恰好把他自己身形挡住。 所以他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紧身黑衣的人,从外面飞掠而来,这人却没有看见他。 这个人的身材很瘦小,穿着一身样子非带奇怪的夜行衣,连头带脸都用黑巾包 住,只露出了一双猫一般的大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他的轻功也极高,身法姿态却非常奇特,有时居然会用手帮助他的脚,来增加 速度,看来就像是条猫一样,也有四条腿。 但是他行动时不但速度极快,而且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使人非但不会觉得他 的姿态可笑,反而会觉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亚马就有这种感觉,因为他已经看出了这个人是个“隐者”,来自边塞之外吐 蕃国火谷盆地中的隐行之士。 这黑衣人所施展的身法,正是修士中的一种“猫隐”。 他们都是见不得天日的人,从年纪极幼小时就开始接受极严格艰苦的训练,过 的也是一种极不人道的团体生活,既不能有家,也不能有妻子儿女,因为“隐者” 的生命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只要生为隐者,一生的命运就已被注定。 等到他们长成时,他们就要开始接受别人的命令,把自己完全出卖给别人,无 论多艰苦危险的任务,都不能不接受。 他的任务通常只有三种:偷窃、刺探和谋杀。 这样一个吐蕃的隐者,为甚么会到中原来?这一次他的任务是甚么? 猫一般的隐者,竟然悄悄地潜到了萧红绫的窗外,亚马神情立时紧张了起来。 刚才的一场床戏,已经把萧红绫弄得精疲力尽,沉沉昏睡中是完全没有半分自 卫能力的。 要是这个隐者对萧红绫不利,自己是不是来得及出手抢救? 幸好那个猫人只是伸出食指,在窗格上轻轻地敲了“叩叩”两声,随即灵巧地 疾窜而去! 那个猫人似乎有意要引诱亚马来追,却又深怕他轻功太差,速度太慢而跟不上, 所以有意走走停停,要等他追来。 谁知回头张望许久,竟完全没有任何影子,不觉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回头去 找…… 殊不知亚马的轻功远远在他之上,早就已经超前了些…… 抬眼望见猫人将他引来的,是一家客栈,亚马对济南城的环境极熟,一眼就看 出这里是相当有名的“白娘子客栈”。 现正在最左边的一个跨院里,因为他对这跨院的安全颇为放心。 他已飞快的把这个院子前后、左右、四面都察看了一遍,而且看得非常仔细。 跨院里有三明两暗五间房,只有一间房里没有点灯。 这间房的窗子,正好对着客栈的边门,窗子里既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声。 亚马决定要赌一赌了,赌他自己是不是看得准。 他的运气很不错,因为这位猫人好像忽然听到了甚么动静?又绕到院子的另外 一边去。 亚马的身子也飞掠而出,平平的贴着屋顶飞了出去,从这个屋脊的阴影掠入了 另一个屋脊的阴影,再轻轻一翻身,就已到了那个没有灯的窗口。 窗子是从里面栓起来的。 亚马有一双人人敬佩,也颇为自豪的“魔手”,只用了一弹指间的工夫,就把 这扇窗户打开了。 又一弹指间,窗户已经又从里面栓好,他的人已经到了这间房的梁上。 就在这时候,刚被他栓好的那扇窗户,忽然又被人打开,一个人猫一样地窜了 进来。 亚马对自己觉得很满意。 这间房果然是这个神秘忍者的宿处,他没有赌错,而且现在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只靠皮肤毛孔的呼吸,来保持机能的 活力和头脑的清醒,仍然能在一瞬间就可以发挥出最大能力。 要成为一个吐蕃国的隐者并不容易,成为一个隐者后,要存活下去更不容易。 尤其是在“出任务”的行动之中。 在隐者的生命中,随时都可能遇到致命的危机,所以他们的感觉和反应都必须 特别灵敏。 但是亚马相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绝对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他的。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还是经常会发生一些他完全预料不到的事。 “白娘子客栈”里,每间房的设备都很好,尤其是这种特别为官家眷属们准备 的私室,除了器用更精美外,还有个特别大的穿衣铜镜。 亚马跃上横梁时,并没有发现了这一点。 灯已燃起,是猫人自燃起的。 只见他站到镜子前面,扯下了蒙面的头巾,一头光滑柔软的黑发,立刻就轻轻 的滑了下来。 现在亚马看到这件让他大吃了一惊的事。 这个神秘的隐者居然是个女人! 从他的角度只能见到这女人的头顶,但是从镜子里却出现了一张轮廓极柔美的 脸,带着极动人的异国风情。 她竟然就是完颜如姬! 而她已经开始在脱衣服了。 梁上君子通常都不是君子。 亚马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君子,可是就算是他的仇敌,也不会说他是小人。 他的身子虽然不能动,至少总可以把眼睛闭起来。 只是他没有把眼睛闭起来,因为他虽然不是君子,也不是伪君子! 他并不拒绝去好好欣赏一具完美的女性裸体。 她的确可以称为完美无瑕的,她的胸、她的腰、她的腿,都证实了这一点。 虽然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但是发育得极为亭匀而丰满! 她的腿又细又长,浑圆结实,线条柔美,连一点瑕疵都没有。 亚马差一点就要从梁上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他看到了这双腿,而是因为他忽 然听见她用一种特别温柔的声音说:“我是不是很好看?你看够了没有?” 亚马实在想不到她竟然也会发现了他。 亚马正在犹豫,完颜如姬却已退到床边,掀开了被单,游鱼一般地滑了进去, 并摆出一副极为撩人的睡姿来。 虽然是盖着被单的,但是那薄薄的被单,却更是巧妙地衬托出她那撩人的肉体! 尤其是亚马这样从高处往下看的角度,更是有说不出的诱人犯罪的意味。 只听她用浓浓的鼻音,近乎呻吟似的招唤着:“你不是‘武林种马’么?你还 在装正经么?” 既然她在公然邀请,亚马不再犹豫,从屋梁上轻飘飘地落到她身边。 完颜如姬娇艳潮红,媚眼如丝,显然已经动情,伸手掀开被单一角,招唤着道 :“你还不进来么?你在怕甚么?” 亚马却仍冷静地站在床边,冷静地望着她。 完颜如姬叹了口气道:“哦,我知道了……” 她从那张薄薄的床单里爬起身来,抖开床单,又扔掉枕头,让整张床变得空空 如也。 她自己早已赤身露体,一丝不挂,现在更抖散满头秀发,取下全部发簪、耳环、 戒指…… 这才张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个身,道:“现在,我全身上下,就连半点武器都 没有啦,你总不用害怕了吧!” 亚马并不是怕,他只是在等,等她自己暴露真正的目的,暴露自己的弱点。 谁知这个来自吐蕃国火谷盆地的隐者猫女——小公主完颜如姬却完全没有弱点, 反而尽是优点。 她主动地将他按倒床上,在主动地为他宽衣解带,主动地亲吻抚摸,主动地逗 引得他坚硬如…… 然后她又主动地跨骑而上,主动地驰骋奔腾…… 这小女人虽然动作生疏,却学得很快,不断地变换深浅、角度、快慢,从中寻 找无上的快乐…… 年纪虽经,却又天赋异禀,精力充沛,全力奔驰中,追求无上的快乐…… 再好的体力也有疲累的时候,不多久,她就再也转不动、磨不开了…… 她终于累得伏倒在他身上,喘息着道:“现在,换你了,好么?” 亚马只好将她转到下面,开始由他来努力…… 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急躁,他只是慢条斯理,结实而用力地挺进! 而每一次挺进,都恰恰攻到她的脆弱敏感之处,让她获得极大的快乐…… 不用多久,她就开始招架不住,开始扭摆呻吟了起来…… 亚马毫不怜惜地强力攻击,一面道:“你是故意从萧红绫处把我引来的?” 完颜如姬嗯哼道:“是……” 亚马道:“你引我来,只是为了做这件事?” 完颜如姬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找你谈生意的……” 亚马道:“又是谈那残月环?你对于残月环的来龙去脉,究竟又知道多少呢?” 完颜如姬道:“至少我知道当年‘月光城堡’流落在江湖上的残月环共有七支, 你所拥有的一支如果不是假货,应该还有六支流落在别人手中,这种情形你知道吗?” 亚马愣住了,根据“神偷”孙不空的说法,流落对方手中的残月环,只有一支, 萧红绫根据死者金非的关照,则又认为不止此数。 如今完颜如姬一口气道出共有七支,究竟哪种说法才算正确呢? 完颜如姬似已看破了亚马心中的狐疑,接着又道:“请你不要怀疑,我的说法 是绝对不会有错的,这也正是我对你的那支残月环,毫无兴趣的最大原因。” 亚马迷惘道:“这话又是怎么说呢?” 完颜如姬道:“七星连环,才能展现残月环的神妙,仅仅一支,根本不会发生 任何效用。” 亚马道:“所谓‘七星连环’是指必须凑齐七支残月环而言了?” 完颜如姬道:“不错。” 亚马道:“黑袍怪人所拥有的那支是真是假?” 完颜如姬道:“可能也是真的。” 亚马道:“另外的五支分散在何人手中,姑娘知道吗?” 完颜如姬道:“当然知道,否则我凭甚么和你谈论合作。” 亚马道:“姑娘请道其详,我愿洗耳恭听。” 完颜如姬似乎已濒临爆炸边缘,只是在作完全无用的扭动呻吟,挣扎着尽力呼 吸,争取新鲜空气…… 亚马暂时停止动作,让她稍作休息,完颜如姬才喘过一口气来,却又努力缠紧 了他,哀求道:“我快要死了……干脆让我死……” 亚马道:“我在问你,另外的五支……” 完颜如姬嘶哑着,道:“求求你,求求你……” 亚马不忍心再吊她胃口,事实上她这样也无法认真谈生意,只好鼓起精神来, 一次把她喂饱。 他开始集中火力,向她最脆弱、最敏感的部位,全力攻击! 完颜如姬终于全面崩溃,一败涂地…… 休息了好一阵子,亚马才道:“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完颜如姬却一个翻身,伏在他胸膛上,顽皮地笑道:“‘武林种马’果然名不 虚传!” 亚马道:“我不是说这个,我在问你,另外的五支残月环……” 完颜如姬带笑地摸着他下巴上的胡渣子,道:“说得比唱的还要好听,充其量 我不过只有这么多的筹码!如果就这样一股脑儿掏了出来,万一马大侠一脚将我踢 开,我的愿望岂不是要泡汤了。” 亚马叹道:“你跟我已是这种关系了,你还不相信我?” 完颜如姬的一双玉掌,仍是爱不释手地在他全身抚摸把玩,一面道:“害人之 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碰到利害关头上,谁都会想留点凭藉,掌握在自己手 中,免得任凭宰割……” 亚马道:“那要怎样才能取得你的信任呢?” 完颜如姬道:“很简单,只要你有诚心,不要追问有关残月环的细节,按照我 的计划行事,这就行了。” 亚马道:“关于我所拥有的一支残月环,你真的毫无兴趣?” 完颜如姬道:“的确如此,刚才说过了,七星连环才能发生妙用,你的那一支 尽可由你自行保存,当然,等到其余六支到手后,那就非要你的那支配合不可了。” 亚马道:“我又糊涂了,如果你选择伙伴的条件,真的仅仅如此,为何偏偏选 中我?” 完颜如姬的手又已向下探到了他的宝贝,笑道:“因为你拥有这个……” 她知道亚马不会相信,又道:“因为你有一支残月环,具备了基本条件。” 亚马道:“黑袍怪人同样也有一支,为何你不找他?” 完颜如姬道:“因为他是月光城堡所派出的‘六死士’之一,不可能跟我合作。” 亚马惊讶道:“月光城堡的六死士?” 完颜如姬道:“不错,为了流失的残月环,六死士已经奉命全体出动,马大侠 应该提高警觉,免得为其所逞。” 亚马带笑道:“这倒有趣,没想到一夜之间,马某竟然变成江湖上的风云人物 了。” 完颜如姬道:“我却一点也不觉得有趣,因为实际上你已陷入危机四伏之中。” 亚马道:“可是我感到怀疑,月光城堡近百年来已经销声匿迹,怎会现又派出 六死士,寻找当年失落的一支残月环呢?” 谁知她竟然又将他拨弄得火烫坚硬,一翻身又将她压到下面! 完颜如姬惊叫道:“不行,不行!我已经受不了啦……” 亚马道:“可是我……” 她立刻送上一个香吻,道:“乖,好好睡一觉……” 就在她送上香吻的时候,就忽然有股淡淡的清甜,随着她丁香般的舌尖,送进 了他的嘴里! 亚马的瞳孔立刻收缩,脸上的肌肉也开始痉挛扭曲。 他看着完颜如姬,好像还想说甚么?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完颜如姬冷冷的看着他的手松开,冷冷的看着他倒下去,脸上甚多歉意,叹道 :“我怀疑你在套取我的口风,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说得够多了,请你不要再问 了……” 接着伸出纤纤玉指,将他身上的重穴全都点住,道:“没有人能骗得了亚马。” 这句话,看来已应该加以修正了,至少应该在上面加一句:“除了女人外,没 有人能骗得了亚马。” 他早已发誓要加倍提防女人,只可惜还是忘了这一点。 他好像命中注定要栽在女人身上。 骡车摇摇晃晃出了济南城。 一个老头子嘴里抽着早烟,得意扬扬的在前面赶车。 亚马躺在一大堆胡萝卜上,就像个特大号的胡萝卜。 他一向很少穿红颜色衣裳,偏偏今天例外。 衣服是萧红绫特地为他做的。 亚马叹了口气:“为甚么不挑绿的黄的,偏偏挑了件红的呢?” 他讨厌胡萝卜。 他一向认为胡萝卜这一类的东西,都是给兔子吃的。 一个老太婆就坐在他旁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只要是女人,就会对亚马感兴趣,从八岁到八十岁的都一样。 完颜如姬呢?完颜如姬早已不见了。 老太婆忽然看着他笑道:“这次的事,想必给了你个教训吧?” 亚马道:“甚么教训?” 老太婆道:“教训你以后少管人家夫妻间的闲事,男人就算被自己的老婆活活 打死,也是他活该。这种事本就是谁也管不了的。” 亚马叹了口气,道:“这次的事给我的教训又何止这一个。” 老太婆道:“哦?还有甚么教训?” 亚马道:“第一,教训我以后,切切不可随随便便就承认自己是别人的丈夫。” 老太婆道:“还有呢?” 亚马道:“第二,教训我以后,切切不能忘记老太婆也是女人。” 老太婆沉下了脸,道:“你栽在我手上,是不是有点不情愿?” 亚马叹道:“现在我只后悔,昨天为甚么没有栽在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手上?” 老太婆冷笑道:“只可惜你现在想到已太迟了。” 亚马苦笑道:“所以我现在只希望一件事。” 老太婆道:“甚么事?” 亚马道:“只希望变成个兔子。” 老太婆怔了怔!道:“兔子。” 亚马笑道:“你若把一只兔子抛在成堆的胡萝卜上,它正好得其所哉,后悔的 就是你了。” 那老头子忽然回过头,笑道:“老太婆,你有没有发现这人有点很特别的地方?” 老太婆道:“有甚么特别的?” 老头子道:“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说笑话,而且话还特别多。” 这的确就是亚马最特别的地方。 愈危险,愈倒霉的时候,他愈喜欢说话。 这不但因为他一向认为,说话令自己的心情松弛,也因为他往往能从谈话中, 找出对方的弱点来。 对方有弱点,他才有机会。 就算没有,他也能制造一个。 骡车转入一条很荒僻的小路。 亚马眼珠子转了转,道:“这条路是往哪里去的?我以前怎么没走过?” 老太婆冷冷道:“你没走过的路还多得很,留着以后慢慢的走吧。” 亚马道:“以后我还有机会走么?” 老太婆道:“那就要看了。” 亚马道:“看甚么?” 老太婆道:“看我们高不高兴。” 亚马道:“若是不高兴呢?难道就要杀了我?” 老太婆道:“哼!” 亚马道:“我跟你们无冤无仇,就算要杀我,也不会是你们自己的主意吧。” 老太婆忽然不说话了。 亚马道:“我知道有个人要杀我,却一直想不出是谁?” 他眼珠子又一转,道:“是不是完颜如姬,你们是不是早已认得她了,这是不 是你们早就串通好了的?” 老太婆还是闭着嘴,好像已打定主意,不再跟这人说话了。 亚马忽然笑道:“我现在才发现,你也有样很特别的地方,也就是你最大的长 处。” 别人提及自己的长处时,很少有人能忍得住不追问的。 老太婆果然忍不住问道:“你在说甚么?” 亚马道:“你最大的长处,就是不像别的女人那么多嘴。” 老太婆道:“哼!” 她虽然还是在“哼”但脸色已好看多了。 亚马笑了笑,又道:“别人都说老太婆最多嘴,你既然不多嘴,想必还不太老。” 他忽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太不注意打扮了,所以才会显得老些,要知 道‘三分相貌七分打扮’,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 老太婆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自已的衣襟,摸了摸脸。 亚马道:“譬如说完颜如姬吧,她若像你这样,一点也不打扮,看上去就不会 比你年轻多少。” 老太婆情不自禁叹了口气,道:“她还是个小姑娘,我怎么能跟她比?” 亚马道:“你今年贵庚,有没有三十八?” 老太婆寒着脸道:“你少拍我马屁。” 她虽然还想板着脸,却已忍不住要笑了。 小姑娘希望别人说自己长大了,老太婆希望别人说自己年轻,这道理正是千古 以来都颠扑不破的。 那老头子忽又回过头,笑道:“老太婆,听说这人的一张油嘴最会骗女人,你 可得小心些,莫要上他的当!” 亚马道:“我说的是实话。” 老头子笑道:“难道你真认为她只有三十八?而不是八十三?” 老太婆忽然跳起来,顺手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大骂道:“放你妈的屁,老娘若 真有八十三,你岂非是我龟孙子。” 老头子缩起头,不敢开口了。 亚马笑了笑,悠然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在别人眼中,自己的老婆看来总 是特别老些。” 老太婆还在气得直喘,恨恨道:“所以女人根本就不该嫁人。” 亚马叹道:“老实说,在这世界上,女人的确比较难做人,若说不嫁吧,别人 又会笑她嫁不出去,若嫁了吧,又得提防着男人变心。” 他满脸都是同情之色,接着又叹道:“男人好像都忘了一件事情,都忘了自己 也是女人生出来的。” 天下只怕很少再有甚么别的话,能比这句话更令女人感动的了。 老太婆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天下的男人,若都像你这么通情达理,女人的 日子,就会好过得多了。” 亚马苦笑道:“可是像我这种人,又有甚么好处呢?反而有人想要我的命!而 且偏偏还是女人想来要我堕叩。” 老太婆看看他,好像已有点同情,有点歉意,柔声道:“她也许并不是真想要 你的命,只不过想见见你而已。” 亚马摇摇头,道:“她若只不过想见见我,为甚么不直接来找我?为甚么要花 这么多心机?这么多力气呢?” 他叹息着,黯然道:“我若当真做了甚么对不起她的事,死也不冤枉,最冤枉 的是,我非但没见过她的面,连她是甚么人都不知道。” 老太婆也在叹息着,呐呐道:“其实我们也跟你无冤无仇的,也不是真的想害 你,只不过……只不过……” 亚马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也有你们的苦衷,所以也不想教你们放了我,我只 想……只想……” 老太婆慨然道:“你想甚么只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帮你忙。” 亚马道:“说来其实也没甚么,只不过我平生不吃胡萝卜,而且最怕胡萝卜的 味道,现在只觉得肚子里作怪,好像要吐。” 老太婆也显得很同情,道:“胡萝卜的确有种怪味,我就知道有很多人不敢吃。” 亚马道:“现在若有口酒给我喝,我就会觉得舒服多了。” 老太婆笑道:“这件事容易。” 这的确不能算是非分的要求,就算犯了罪的囚犯,在临刑之前,也总有碗酒喝 的。 老太婆已站起来,大声道:“老头子,我知道你一定藏得有酒,快拿出来。” 老头子叹了口气,道:“喝口酒倒是没甚么,只不过他胸口几处穴道,都被你 点住了,这酒儿怎么咽得下去呢?” 老太婆道:“我既然能点住这些穴道,难道就不能解开?” 老头子好像吓了一跳,道:“你要解开他的穴道?若让他跑了,谁能担当这责 任?” 老太婆冷笑道:“你放心,他跑不了的。” 亚马苦笑道:“不错,若将我两条腿上的穴道都点住,我怎么跑得了?” 老头子这才慢吞吞的,从车座下摸出一瓶酒,还准备自己先喝几口。 老太婆却已劈手一把抢了过来,在亚马面前扬了扬,道:“小伙子,你听着, 只因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所以才给你这瓶酒喝,你可千万不能玩甚么花样,否则莫 怪我不客气。” 老头子喃喃道:“他若真的不客气起来,我可以保证绝没有一个人能吃得消的。” 老太婆瞪了他一眼,已顺手点了亚马两条腿上六处大穴。 老头子道:“还有手,你既然这么喜欢他,不如就索性喂他吃吧。” 老太婆冷笑道:“喂就喂,反正按我的年纪,至少已可以做他的……他的老大 姊了,还有甚么嫌疑好避的呢?” 老头子喃喃道:“原来只能做他的老大姊,我还以为你已能做他的妈了呢!” 老太婆嘴里骂着,手上还是又将亚马双臂上的穴道点住。 她年纪虽老,但一双手还是稳重得很,认穴又准又快,绝不在当世任何一位点 穴名家之下。 亚马早已看出这夫妇两人,必定都是极负盛名的武林高手,一时却偏偏想不出 他们是谁? 到最后,这老太婆总算将他胸口的穴道解开,然后才扶起了他,将酒瓶对住了 他的嘴,道:“你慢慢的喝吧,不是我信不过你,只因别人都说你‘江湖野马’无 论在多危险的情况下,都能找到机会逃走。” 亚马喝下两口酒,喘了口气,苦笑道:“像你这样的点穴手法,天下最多也不 过只有两、三个人比得上,若还有人能从你手下逃走,那才是怪事。” 老太婆笑道:“你倒识货……其实我也不信你能从我手下逃走,只不过总是小 心点的好。” 亚马一面喝着酒,一面点着头。 老太婆笑道:“用不着喝得这么急,这瓶酒反正是你的。” 她将酒瓶子拿开了些,好让亚马喘口气。 亚马的确在喘息。 气喘得很急,连脸都涨红了。 老太婆昂着头,喃喃道:“为甚么男人总好像全都是酒鬼呢?我就一直想不通 喝酒有甚么好处?” 她马上就快想通了。 喝酒就算没别的好处,至少总有一样好处。 喝酒往往能救命! 突然间,一口酒,箭般从亚马嘴里射出来,射向老太婆的脸。 老太婆一惊!往后退,就从胡萝卜堆上跌落下去。 这股酒箭已射在亚马自己的腿上。 老头子也吃了一惊!从车座上掠起翻身,马鞭直卷亚马的脖子。 老太婆的反应更快,才一落地,立刻又弹起,十指如爪,鹰爪般向亚马足踝上 抓了过去。 只可惜他们还是慢了一步,亚马要逃走的时候,永远没有人能猜得出他要用甚 么法子。 等到别人知道他用甚么法子的时候,总是已慢了一步。 酒箭射在他腿上,已将他腿上被点住的穴道解开,这一股酒箭冲激之力,足以 将任何人点住的穴道解开。 他两条腿一圈,身子又立刻弹起,箭一般窜了出去。 比箭更快! 亚马的身子只要一掠起,天下就没有任何人再能抓住他,绝没有! “亚马轻功第一,天下无双!”这句话绝不是瞎说的。 只见亚马身子一掠起,立刻凌空翻身,嘴里剩下的小半口酒,已乘机冲开了右 臂的穴道。 他右臂一抡,身子又凌空一翻,右手已拍开了左臂的穴道。 双臂的穴道一解,更像是多了对翅膀,只见他双臂挥舞,身子就好像风车似的, 在半空中转了几转。 老头惊叫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亚马人已落在七、八丈之外的树枝上,树枝几乎连动都没有动。 他站在树枝上,好像比别人站在地上还要稳得多。 那老头子和老婆子似乎已看呆了,他们没有追,因为他们已看出,就算是追, 也追不上的。 何况,就算追上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也没有逃,因为他们也已看出,逃也逃不了。 亚马微笑着,忽然道:“这次的事,想必也已给了你们个教训吧。” 老太婆叹了口气,道:“不错,我现在才如道,男人的话是绝不能听的,男人 若对你拍马屁的话,你连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老头子道:“这道理你现在才明白!” 老太婆道:“因为我活了六十多岁,倒还是第一次遇见他这样的男人。” 老头子挤了挤眼,道:“原来你已活了六十多岁,我还以为你只有三十八呢?” 老太婆回手就是一个耳光飞了过去。 老头子抱起头来就逃,还大叫道:“老太婆揍你的时候,你就要躲得愈远愈好。” 两人一个打,一个逃,眨眼间,两个人全都不知去向了? 亚马还是在微笑,连一点追上去的意思都没有。 他最大的好处,也许就是常常能在最要紧的时候,放人家一马。 他身子刚由树上轻飘飘的落下来,忽然听见了一种声音。 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从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传了出来。 就连他都从未想到这种声音,会从这种地方发出来。 亚马并不是容易吃惊的人,但现在却真的吃了一惊! 掌声并不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亚马虽不是唱戏的,但还是常常能听别人为他 喝采的掌声。 车底也并不是甚么奇怪的地方,无论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车子,都有车底。 但此时此刻,这辆骡车的车底下,居然会有掌声传出来,那就不但奇怪,而且 简直奇怪得要命。 只有人才会鼓掌,车底下既然有掌声,就一定有人。 骡车一路都没有停过,这人显然早已藏在车底下。 亚马虽也吃了一惊!但脸上立刻僵住了笑容,他已猜出这人是谁了,道:“完 颜如姬,你还敢来?” 他的话声还未完,笑声已响起。 掌声清脆,笑声更清脆。 一个女人随着笑声,从车底下钻了出来,明朗的笑容,明朗的眼睛。 但是却是那个全身穿着黑袍,头上戴着黑罩,只露出一对明亮眼睛的司徒姑娘! 亚马又是一惊!失声道:“是你?” 司徒姑娘笑道:“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完颜如姬又是谁?” 亚马再次打量她的身材,又盯住她的眼睛看着,道:“你真的是司徒姑娘?” 司徒姑娘有些生气,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亚马道:“到现在,你还不想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 司徒姑娘道:“不想。” 亚马吸口气,道:“你在车底下干甚么?” 司徒姑娘却笑道:“你在车上又干甚么?” 亚马道:“你没看见我是被人捉住,扔上车子的么?” 司徒姑娘道:“当然看到了,就因为好奇,所以才钻到车下,一路跟了来……” 亚马道:“那你为甚么不早点救我?” 司徒姑娘道:“早点救你?为甚么要早点救你?” 亚马倒是哑口无言,只听司徒姑娘又道:“武林中有谁能将大名鼎鼎的‘江湖 野马’捉住扔上车子?除非他是故意被捉,打算要去查明幕后主持之人……” 这话说得亚马脸庞发烧,只听司徒姑娘又道:“就算是不小心被捉,凭亚马的 本领,要脱险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你看,这不是已成功的逃脱了么!” 亚马叹了口气,道:“为甚么你说的好像全都是对的?” 司徒姑娘笑的有些羞赧,道:“那是因为我实在太崇拜、太了解武林……种马!” 说到最后这两个字,竟然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如果不是还罩着头罩,一定 可以看到她,红的像柿子一样的脸。 亚马不由心中长叹,又是一个无知少女,不知从哪里听到?他这实在不怎么名 誉的外号,又开始要引诱犯罪了…… 暗叹声中,却听司徒姑娘道:“你已经知道是谁在幕后主持了?” 亚马却好奇道:“你已经知道是谁出手捉住我的?” 司徒姑娘道:“是不是一个叫完颜如姬的女人?” 亚马道:“哦?” 司徒姑娘道:“我看见一个像猫一样的女人,我看到你追了进去……直到天快 亮了,那个猫女才离开,然后是老头、老太婆,进去把你扛出来。” 亚马皱眉道:“你就在外面守候了一夜?” 司徒姑娘道:“因为我耽心你……” 亚马道:“你都听到些甚么?” 司徒姑娘又羞红了脸,道:“我……不敢太接近。” 亚马道:“你认识那老头、老太婆?” 司徒姑娘道:“老头是个老狐狸,而且武功也不弱。” 亚马道:“但却远比不上那老太婆,所以也就难怪他要怕老婆了。” 司徒姑娘道:“你是不是也觉得,那老太婆的点穴手法很高。” 亚马道:“若单以点穴的手法而论,她已可以排在第五名之内。” 司徒姑娘道:“这么样说来,她就应该是个很有名的武林高手。” 亚马道:“想必是的。” 司徒姑娘道:“别人都说‘江湖野马’见识最广,想必早已看出她的来历了。” 亚马道:“没有。” 司徒姑娘道:“连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再仔细想想看?” 亚马道:“不必想,这夫妻两人无论是谁都不重要。” 司徒姑娘道:“为甚么?” 亚马道:“因为他们以后,想必已绝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司徒姑娘道:“重要的是甚么呢?” 亚马道:“重要的是,谁叫他们来的?那人在甚么地方?” 司徒姑娘道:“你刚才为甚么不问他们?为甚么随随便便就放他们走了?” 亚马道:“我若问他们,他们随随便便就会告诉我吗?” 司徒姑娘道:“不会。” 她想了想,又补充着道:“他们若是很容易就会泄露秘密的人,那人也就不会 派他们来对付你了。” 亚马笑道:“你倒真有点和别的女人不同,你的头脑很清楚。” 司徒姑娘板着脸道:“你是不是又想来拍我的马屁了,我可不像别人那么容易 上当。” 亚马叹道:“你难道一定要我骂你,才认为我说的是真话?” 司徒姑娘瞪了他一眼,道:“就算他们能守口如瓶,你也应该有法子让他们开 口的。” 亚马苦笑道:“这夫妻两人加起来,至少有一百三、四十岁,我难道还将他们 吊起来拷问么?” 司徒姑娘嫣然道:“你虽然并不是甚么好东西,倒还不是这样的人。” 她终于伸手取下了自己的头罩,露出一头美丽的秀发,也露出一张娇艳欲滴, 美丽如花的容颜。 亚马这一生见过无数美女,此刻见到她,竟然看得痴了…… 司徒姑娘又脱下那件黑色罩袍,道:“你怎么啦?” 亚马一怔!急道:“哦,没甚么……” 司徒姑娘道:“现在他们既然已走了,看来我只好再陪你回去,找那个完颜如 姬了。” 亚马道:“那倒用不着。” 司徒姑娘瞪大了眼睛,道:“用不着?难道你已有法子找出幕后那个人了?” 亚马笑了笑,道:“我虽然找不出,但却有人可以找得出。” 司徒姑娘的眼睛瞪得更大,道:“谁?” 亚马的手往前面一指,道:“他。” 司徒姑娘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就看到了那只拉车的骡子。骡子正低着头,在路 旁啃董曰草。 司徒姑娘“噗嗤”一声笑了,道:“原来它也是你的朋友。” 亚马道:“骡子至少有样好处,骡子不会说谎话的。” 司徒姑娘笑道:“但它也跟你一样,不会说人话。” 亚马道:“它用不着说话。” 他忽又问道:“我若忽然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会到甚么地方去呢?” 司徒姑娘怔了怔!道:“随便哪里我都可以去,我至少有一千个地方可以去。” 亚马道:“若是没有地方可以去呢?” 司徒姑娘道:“那么我就回家。” 亚马笑道:“不错,你当然要回家,也一定认得路回家。” 他接着又道:“除了人之外,还有一种动物也认得路回家。” 司徒姑娘道:“马。” 亚马道:“不错,老马识途,你无论将马留在甚么地方,它都有法子找到路回 家的。” 司徒姑娘笑道:“那也许还得看它是公马?还是母马呢?” 亚马道:“公马也只好回家,它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因为这世上还没有为马开 的妓院和酒铺。” 司徒姑娘的眼睛已渐渐亮了起来,道:“你是说………这只骡子也能找得到路 回家?” 亚马笑了笑,道:“莫忘记骡子也有一半是马的种,而且比马聪明。” 司徒姑娘眨了眨眼,道:“你跟它回家,难道是想拜访它的驴爸爸、驴妈妈?” 骡子在前面走,亚马和司徒姑娘在后面跟着。 走着走着,司徒姑娘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 亚马忍不住问道:“你在笑甚么?” 司徒姑娘道:“笑我自己。” 亚马道:“我倒看不出你有甚么地方可笑的?” 司徒姑娘道:“我在笑我自己是个呆子。” 亚马也笑了,道:“你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谦虚起来了?” 司徒姑娘道:“我若不是呆子,为甚么要跟在一只骡子屁股后面走呢?” 亚马道:“那是因为我要找到这骡子的主人。” 司徒姑娘道:“你怎么知道这骡子的主人,就是那个要害你的人?” 亚马道:“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要碰碰运气。” 司徒姑娘看着他,慢慢的摇了摇头,道:“据说一个人若是交了桃花运,就一 定会倒霉的,我为甚么要陪着你去倒霉呢?” 她眨了眨眼,又道:“无论如何,至少我总没有害过你吧?” 亚马摸了摸鼻子,道:“你的确没有。” 司徒姑娘道:“我是女的,你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你也总该听过?” 亚马道:“我的确听过。” 司徒姑娘道:“所以你总不能拉住我,一定要我陪着你吧?” 亚马叹了口气,道:“我的确不能。” 司徒姑娘嫣然道:“既然如此,我就要走了……我可不愿意陪着一头骡子、一 个呆子到处乱逛。” 她拍了拍亚马的肩,又笑道:“等你真的被人害死的时候,莫忘记通知我一声, 我一定会赶去替你烧根香的。” 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的人已在七、八丈外,又回头向亚马摇了摇手,然后就突 然不见了。 亚马忽然发现她的轻功很高,这世上假如只有一万个人,她也许比其他的九千 九百九十九个人,都高明的多。 只有九千九百九十八个,因为其中还有一个亚马。 但现在就连亚马都已追不上她了。 亚马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若真的被人害死了,怎么能去通知你呢?” 亚马只希望自己莫要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倒霉,只希望这头骡子能帮帮他的忙, 乖乖的回家,带他去见那个人。 果然回了家,回到它的老家“源记骡马号”。 一家很大的骡马号,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驴子、骡子、马。 亚马辛辛苦苦跟着它走了半天路,好像真为的是要来看看它的驴爸爸和驴妈妈。 难道司徒姑娘早就猜到这种结果了?看来一个人若是跟着驴子走,的确不会有 甚么结果的。 骡子已摇着尾巴,得意洋洋的去找它的亲戚朋友去了。 亚马却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发怔!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纤细窈窕,婀娜多姿,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可惜只是背影,她就已走入了那间骡马号。 只是背影也不要紧,因他已认出了那个女子,因他看到那女子一双纤细白嫩嫩 的手。 他敢跟任何人打赌,全济南城绝对再找不出第二双这样美的手。 如果被这样美的手抚摸在身上,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享受! 恰巧他就有把握,能够享受这双美丽的手! 赌场里正是最热闹,生意最好的时候。 赌客正多,气氛正热烈,大量的银钱叮叮作响,往来在庄家与赌客之间。 这一桌的庄家是金三娘,大家都知道她的手法高明,但是她却赌得最规炬,绝 不作弊。 当然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作弊,所以她这一桌赌得最干净,也赌得最大。 正在大家兴高采烈之际,突然“啪”地一声,一支残月环押到“天门”上。 金三娘一怔回头,亚马正冲着她笑道:“作价黄金十两,成不成?” 赌场里本来就有这规炬,没有现金,允许拿东西来作价,以便翻本。 就曾经有人输到脱裤子来押的。 金三娘心中一动,眼光闪着异采,她道:“成!” 手中骰子正要掷下,亚马却阻止道:“如果我每一把都赢,连赢五十把,你该 付我多少?” 金三娘一下子竟无法回答,正要张口说话,亚马又傲然一笑,道:“以我‘江 湖野马’这双‘魔手’连赢你五十把可不可能?” 金三娘正想开口,亚马又阻止道:“你大概作不了主,所以还是去把她找来吧!” 金三娘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只好摆摆手,命帮庄的下手,赶紧去找“千手观音” 来。 接着人群一阵骚动,大家回头企望中,果然是那艳丽无双的“千手观音”姗姗 而来。 金三娘却迎上去向“千手观音”附耳低语,“千手观音”娇声道:“哦?有这 种事?”再抬头道:“马大侠……” 谁知那残月环尚在,却不见亚马踪影。 众人亦一阵惊叹,这“江湖野马”真如天际神龙,见首不见尾…… “千手观音”神情微变,扬声呼唤道:“马大侠,奴家应命而至,你又何必藏 头缩尾?” 连唤三声,仍不见亚马人影,“千手观音”伸手拿起那支残月环,向金三娘道 :“你陪各位贵客继续玩,莫要教这玩意坏了兴致……” “千手观音”实在不懂亚马为何要跟她玩这一手,在内间办公室里坐着等,一 面把玩着这支残月环,一面禁不住自己的思想,总是缠绕在那个可恶的家伙身上… … “江湖野马”“武林种马”多少冒险故事?多少英雄事迹…… 是男人羡慕嫉护的对象,是女人倾倒思念的情人…… 正在叹气,竟也有人在叹气! “千手观音”吓得跳了起来,喝道:“是谁?” 但是遍寻室内,全无半个人影。 站在门口守候的保镖打手们,听到呼喝声,立时伸头来问道:“老板娘,甚么 事?” “千手观音”心神恍惚,叹道:“没有事……你去告诉金三娘,我提早上楼了!” “千手观音”的闺房就在楼上。 多少年来小姑独处,她竟变得极不愿回到卧房。 她的事业就是这座赌场,赌场就在楼下,她总是尽量待在赌场,除了洗澡、换 衣服、睡觉,她才会上楼来…… ---------- 双鱼梦幻曲